郁夫人話音剛落，郁瑾言的視線便掃在我的臉上，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秦阿姨看了我一眼，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手背，給我夾了一隻蒜蓉蝦。
郁夫人意識到什麼，轉過頭來頗有些抱歉地看著我。
「時虞，我不是在說你。」
可我和她心裡都明白，她就算是在說我，也是在情理之中。
畢竟在郁夫人眼中，我也從來沒有達到過能嫁進郁家的門檻。
我隨意地笑了笑：「郁總和周凌哥都很優秀，一段門當戶對的婚姻自然是錦上添花。」
郁夫人看著我，滿意地笑了笑。
郁瑾言忽然淡淡開口：「這種婚姻結完也就是各玩各的，放心，你還有的是機會。」
一時之間，我竟然分不清郁瑾言指的機會，到底是他自己，還是周凌。
郁夫人一個眼神掃過去，所幸還是秦阿姨及時開口解了圍。
「婚姻也好，感情也罷，都是將心比心。把婚姻當兒戲，自然就是各玩各的，好好經營，也是能相濡以沫一輩子的。瑾言是個聰明的孩子，就是嘴皮子開玩笑罷了。玉淑，先吃飯。」
可郁瑾言聽完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秦阿姨，現在的人不比以前了，現在哪怕是真心相待，對方背叛你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有的拿錢走人，有的遇到更好的選擇就遠走高飛。」郁瑾言懶懶地放下筷子，拿出餐巾擦了擦嘴，「司空見慣。」
郁瑾言說完，冷笑一聲將餐巾甩在桌面上，起身徑直離開。
郁夫人臉色陰沉，冷冷對我開口：
「郁瑾言這段時間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時虞，你別往心裡去。」
她上下打量我幾眼，觀察著我的反應，見我面色如常，這才松下一口氣轉移話題。
「過兩天你郁叔叔要來公司開會，瑾言現在做事越來越沒輕沒重，時虞，你多幫襯著點，」郁夫人頓了頓，說道，「至於公司其他人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
我心不在焉地扯了扯嘴角，看向郁瑾言離開的方向，安靜地坐在位置上，沉默不語。
吃完飯後，郁夫人隨意聊了幾句便起身告辭，我和秦阿姨送她上車，看著她漸漸離開的背影，秦阿姨轉過頭來，對著我輕聲笑了笑。
「時小姐……」
「秦阿姨不用這麼客氣，叫我時虞就好。」
秦阿姨垂眸笑了笑，溫婉大方。
「時虞，玉淑這個人，是有些刀子嘴豆腐心，畢竟郁家的名利地位在那裡擺著，她的眼光的確很高，但是我看得出來，她還是非常認可你的。」
「能讓玉淑那麼挑剔的人這麼認可，時虞，你有你的本事，所以有些事情，有些話，你也就不必太過於介懷。出身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但自己走的每一條路，都不會白走。你能走到今天，就一定能走得更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秦阿姨娓娓道來的一番話，差點讓我紅了眼眶。
道理我都明白，所以這些年，郁夫人有意無意地羞辱和看不起，我都自己憋在心裡慢慢消化。
冷不丁被秦阿姨這麼點出來，我的心裡像是刮過一道暖風，吹散了心中的陰霾，變得豁然開朗。
是，人貴在自重。
我看向秦阿姨，嫣然一笑。
「謝謝秦阿姨，我知道的。您這兩天應該也累著了，快點回家休息吧，等盛叔叔回家，你們一家人好好聚聚。」
提到盛叔叔，秦阿姨眼泛淚花。
看得出來，他們夫妻感情很好。
秦阿姨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以前年輕氣盛，也埋怨過你盛叔叔，不懂得追名逐利，天天埋頭在實驗室和圖書館裡做學術研究，和他同級的同學們，不是進了上面的局裡，就是自己開了科研公司，只有他，還是個不痛不癢的清閒校長。出事了才知道，富貴都是浮雲，一家人平平安安團團圓圓，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說罷，秦阿姨抬起眼來，目光熱烈地看著我。
「時虞，有空來家裡坐一坐，家裡清閒，很久沒有來客人了，你要是來，我一定高興。」
我回握住秦阿姨的手。
「秦阿姨，有空我一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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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秦阿姨告別後，我在海市的街頭無所事事地轉了幾圈，天氣越來越冷，節日的氣氛也越來越近，給小姨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這個周末，我會回家一趟。
小姨很高興，一連問了好幾個我喜歡吃的菜，說要給我好好準備。
我想起秦阿姨的話，心裡只覺得溫暖。
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晚了，我沒有打車，反而是坐了公交。
好像自從畢業以後，我就沒有坐過公交了。
以前上學的時候，最喜歡坐在公交車的最後一排，戴著耳機，聽著周杰倫的歌，看向每一個上車下車的乘客們，觀察著他們的表情，在腦海里猜他們是做什麼工作的，年紀有多大了，今天的心情是好還是不好。
我一直覺得公交車和地鐵，是最能觀察到人間百態的地方。
從公交車站下來走到小區門口，遠遠地似乎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視線落在一旁的奔馳上，看見熟悉的車牌，我才確定真的是盛珏。
小跑兩步走上前去，我拍了拍盛珏的肩膀。
「還以為你消失了呢，給你打那麼多電話。」
盛珏轉過頭來的一瞬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只覺得他好像一夜之間變得疲憊了很多，一向注重形象的他，下巴上竟然隱隱有了一些胡茬，那雙總是溫和地看著我的眼神里也寫滿了倦意。
饒是如此，他依然還是扯出一個溫潤如玉的笑容來，眸中星光點點，映著路燈的倒影，顯得格外溫柔。
他說：「對不起啊時虞，讓你擔心了。」
明明家裡出事的是他，見到我，第一句話卻是對我道歉。
他站在光影之下，整個人顯得格外脆弱。
我的內心泛起一陣心酸，在我眼裡，盛珏永遠是溫柔而又強大的一個人，短短几日不見，竟然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我沒忍住，上前一步，輕輕地抱住了他。
「沒關係的，學長，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