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中毒

  「時虞姐,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楚望星俯下身子皺眉看著我,彎腰撿起地上的文件,一臉擔心:「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我有些茫然地看著面前的人,透過他漆黑的眼眸,我才隱隱看見了在他眼中面色蒼白的我。

  嘴唇微微顫抖著,雙手想要接過楚望星手中的文件,卻忽覺抬不起來。

  滿腦子都是楚望星剛才那段話。

  我遲遲開口:「你說吳家是因為加濕器中毒事故,才導致的一對雙胞胎死亡?」

  楚望星皺著眉點頭,想了一陣才開口說道:「對,應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當時新聞鬧得挺大的,一家空氣加濕器的廠家被人爆出偷換了裡面的零件,導致氣體在流通過程中產生了一氧化碳,許多家庭因為一氧化碳中毒被送進醫院搶救,大人倒是搶救回來了不少,但五歲以下的孩子……很多沒救回來。」

  「吳東升家裡的雙胞胎也是死於這場中毒意外,兩個孩子死了之後,吳大嫂就瘋魔了,整天跑到那個廠子裡去鬧,起初吳東升也跟著一起的,還有很多受害者家庭,後來不知道廠子的人跟他們簽訂了什麼協議,拿錢封了口,很多人就不鬧了。吳東升就是其中一個。」

  「雖然吳東升簽了協議拿了錢,但是吳大嫂不同意,一直逼著吳東升去找廠子算帳,兩個人時常吵架。吳東升收錢之後就帶著吳大嫂回了桃林鎮,把吳大嫂禁錮在家裡,鎮子裡的人都知道吳家經常鬧翻天,漸漸的也就不管這個閒事了。」

  每聽楚望星說一個字,我的心裡便沉下去一分。

  五年前。

  加濕器中毒事故。

  我抬眼看著楚望星,也許我此刻的臉色真的很難看,楚望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就在他打算開口說話的時候,我的聲音沉沉響起,無比沙啞。

  「吳東升拿了誰的錢?」

  楚望星抿了抿唇,搖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聽說的。時虞姐,到底出什麼事了,你的狀態看上去很不好。」

  我沉默了半晌,接過他手中的資料,緊緊抓在手中,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我的大腦很亂,吳東升猙獰的面孔,他的妻子那聲近乎絕望的求救嘶吼聲,還有那場時時刻刻縈繞在我腦海中的加濕器中毒事故。

  不顧楚望星的喊聲,我有些渾渾噩噩地走進了住宿的大院中,裡面空無一人,我徑直走上樓,剛好碰見了正準備下樓的林昕月。

  「學姐?你回來了?……你不舒服嗎?學姐……」

  她的聲音不斷縈繞在我耳邊,可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也不想回應。

  我一言不發地繞開她,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留下她在身後一臉錯愕地看著我。

  -

  回到房間,我躺在床上悶頭大睡,渾渾噩噩,好像睡了個天翻地覆。

  那些鋪天蓋地的新聞,我媽給我打電話時害怕的哭聲,爸爸被人抓進警察局時的無助,叮囑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和媽媽。

  監獄裡爸爸那張蒼白又迅速消瘦的臉,看著我的眼神里,充滿了無奈和絕望。

  爸爸伸出手握住我的雙手,那樣用力,最後卻化作輕飄飄的一句:

  「淼淼啊,好好讀書,找個好工作,不需要賺很多錢,足夠生活就好了。珍惜每一天,珍惜身邊人,照顧好你媽媽……」爸爸頓了很久,笑了笑,笑出了眼淚,「如果媽媽不用你照顧的話,你記得要照顧好你自己啊。」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夢見過爸爸的臉了。

  他總是那麼模糊,那麼遙遠,不管我怎麼用力都看不清。

  他的嘴裡總是出現一個人的名字,可我始終聽不見。

  我的腦海中只聽見爸爸反覆告訴我:

  「如果媽媽不用你照顧的話,你要記得照顧你自己。」

  為什么爸爸那麼早就知道媽媽不用我照顧了。

  爸爸到底瞞著我什麼秘密。

  他嘴裡不斷出現的那個名字到底是誰。

  無數謎底縈繞在我的心底,折磨得我痛不欲生,心臟就好像絞痛一般,混著五臟六腑都痛苦不堪,我閉上雙眼,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現實還是夢境。

  我一會兒在監獄裡,聽見爸爸不停地和我說話。

  一會兒在馬路邊,看見媽媽渾身是血的躺在血泊中,呼吸漸漸微弱,鮮紅的血液不斷從我掌心溢出。

  我嗚咽地哭出聲音,卻好像沒有任何人聽見。

  沒有人聽見我的無助。

  沒有人。

  渾渾噩噩之中,我忽然聽見幾聲嘈雜的聲音。

  「時虞姐午飯和晚飯都沒有吃,回來之後一直在房間裡,我敲門也沒人應我。」

  沉默了半晌,一道帶著磁性的嗓音沉沉響起,冷淡而涼薄。

  「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上午採訪完回來碰見時虞姐的,應該是臨近中午的樣子。」

  又是一陣沉默,似乎是有人打開了門,走到了我的床邊,居高臨下,一言不發地看著我。

  那道眼神沉默而熾熱,就像我深不見底的夢境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到有人正在用帶著溫度的毛巾一點一點擦拭著我的身體,溫熱的毛巾觸感不斷滑過我的皮膚,我猛地驚醒過來,便對上一雙沉沉的雙眼。

  竟然是,郁瑾言。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他的目光漸漸下移,落在我的身上,漆黑微冷的眉眼中,有星星點點的落日餘暉灑在他的眼角,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竟然也染出幾分柔和來。

  直白且不收斂,帶著點審視的意味。

  「醒了?」他語氣淡淡地開口,「我還以為你死了。」

  郁瑾言神色寡淡,平靜得過分。

  如果不是他手上拿著一塊淡藍色的毛巾,我只會覺得剛才的一切都不過是夢境中的虛假景象而已。

  我坐起來,想要開口時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沙啞得出奇。

  「你來幹什麼。」

  郁瑾言看了我一眼,嗤笑一聲,將手中的毛巾隨意地往一旁的桌椅上一扔。

  「如果不是梁副導演怕你一聲不吭地死在裡面鬧出了人命,你以為我想管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