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選擇

  真田弦一郎低著頭,不願意讓真田苓看清楚他現在的神色,有些狼狽,半晌後他低低的說道,「我讓你失望了,是嗎?」

  真田苓淡淡的說道,「已經過去了。」

  她這些天休息的很好,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快忘的差不多了,再失望也有過去的一天。

  「其實哥哥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我們的觀念有些不同,所以對於一些事情的看法也不一樣。」

  「哥哥很好,爺爺伯父伯母都很好,大哥就是有些笨,是我自己沒辦法全心全意的相信。」

  真田弦一郎胸腔有些堵塞,壓得他上不來氣,「還會...還會回來嗎?」

  真田苓安靜的看著他,似乎要透過他去看另外一個人,會不會回來什麼的,「哥哥,我不想再委屈我自己了。」

  「也不想再讓你們為難了。」

  「哥哥沒有發現嗎,家裡沉寂太久了,自從我來了之後,原本不是這樣的。」

  「我的出現打亂了原本正常的軌跡,這是不對的,所以我要把它掰回來。」

  「更何況哥哥,你心裡也很清楚,我的脾氣很糟糕,完全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其實大哥有句話說錯了,我不是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而是我本來就是這樣的。」

  「我不過是初來乍到,怕嚇到你們,所以一直在收斂而已。」

  「可我不能裝一輩子,你看,現在不就是一點一點的暴露出來了嗎?」

  「如果一開始我就拿自己的真實性格來跟哥哥來往,哥哥還會跟我和平友好相處嗎?」

  「哥哥心裡早就開始懷疑了吧,在聽到電話爭吵之前,還是我之前住院那一回,只是哥哥沒有說出來而已。」

  「我的脾氣很不好,磁場也不太好,很容易帶來麻煩,哥哥也清楚的吧。」

  「有些時候我不跟你吵,不是因為我覺得自己錯了,只是懶得跟你費勁罷了,現在則是沒力氣跟你們爭吵不休,又沒有什麼用。」

  真田弦一郎腦子嗡的一響,半天說不出話來。

  「哥哥每次都這麼說,你總是在錯誤之後再跟我說一聲抱歉,可是下一次的時候,還是會重複你之前的選擇。」

  「伯母也是,一次又一次的,其實挺沒意思的。」

  「我不需要站在原地等人選擇,哥哥也最好別對我有任何的憐憫。」

  「哥哥,咱們就跟一開始一樣就行了。」

  真田弦一郎發現自己渾身無力,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如果不是他現在坐在沙發上,怕是連站都站不穩。

  真田弦一郎皮膚黑所以看的不明顯,眼尾也是憋的通紅,從心臟處傳來的痛苦延伸至四肢百骸,痛的他都快直不起腰來。

  真田苓很少說這麼多的話,更多的時候她都是懶得搭理人,自己不喜歡的看都不願多看一眼。

  現在居然說這麼多的話,真田弦一郎卻又期盼真田苓不說了,因為這些就代表真田苓真的釋懷了,她不在介意之前發生的種種,從她離開家門的那一刻起。

  真田弦一郎死死咬牙,克制住內心翻湧的情緒,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苓……還回來嗎?」

  「不是說好……周末回家的嗎?」

  「他們…也都走了,家裡沒有外人了。」

  真田弦一郎說的他們是真田武太他們一家,從老到小,在真田苓離開的當天也被客氣的請走了,不管他們會不會在繼續留在神奈川,反正,他們已經離開真田本宅,真田籓士的弟弟也不例外。

  真田苓聽見這話也沒什麼太大感覺,那家人在哪兒都無所謂,無非是搬出來後,她更方便下手罷了。

  真田苓無聊的打個哈欠,啊,又困了,「是嗎?那挺好,下周我回去看看啊。」

  真田弦一郎看著她沒興趣的模樣,閉嘴不言了,被真田苓打擊的太厲害,差點忘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真田弦一郎從自己帶來的袋子裡掏出一個深藍色天鵝絨面料的禮盒,然後打開,推到真田苓跟前,「這是父親拿回來的,讓我交給你,上次那條珍珠項鍊壞了,也不知道修好沒有,就先拿這個湊合戴吧,不喜歡的話,就隨便放個位置當擺設,我再找其他的。」

  真田苓看著眼前這條價值不菲的粉寶石珍珠項鍊,有點可惜,送的不是時候,但也只是有點兒而已。

  沒有那個女孩子是不喜歡寶石的,真田苓也不例外,只不過她比較挑剔。

  無名無分的寶石,不管再漂亮,她都不會心動。

  很早之前就說過了,真田苓喜歡的寶石是自己得來的,現在她所擁有的寶石全部都是破案抓住兇手得到的獎勵,真田苓視為戰利品,自然樂意留下。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已經有了心悅的,自然就不需要這條後補的。

  真田苓前兩天在醫院醒來之後,又一次的手術加上不斷的康復訓練使真田苓整個人都有一種頹喪感,病懨懨的,看起來就沒什麼精神。

  服部平藏特意把那條藍寶石項鍊帶了過來,真田苓一眼就認出了,這條項鍊才是她當初在毒窩裡相中的那一條,在令人眼花繚亂的珠寶里一眼就認定的。

  當初服部平藏給她的獎勵是另外的一條藍寶石,只不過現在珍珠碎了拿去找人修補鑲嵌去了。

  服部平藏這次帶過的才是真田苓最喜歡的,之所以拖延了這麼久,除了當初挖掘的時間和後期的一些手續,是因為服部平藏把這條項鍊讓人重新修了一下,托住鑽石的底托融了重鑄,並且刻上了Alice這幾個字母,這就代表了這是真田苓所有的,誰也拿不走。

  真田弦一郎帶過來的粉寶石也很好,純度光澤大小都不亞於那顆藍寶石,可真田苓就是喜歡刻有她名字的藍寶石珍珠項鍊。

  或許是真田弦一郎看出真田苓的意思了,短暫的僵持之後,他把項鍊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真田弦一郎不善言辭,從來沒有哄過別人的經驗,他自己又是獨生子,跟大哥和佐助來往也不頻繁,更不會處理兄妹之間的事宜。

  以前的時候,真田苓心情不好,他買些東西送過去,真田苓就會收下然後會慢慢的和好。

  他不知道有一天,當真田苓表示拒絕,她不願意收下的時候,他又該怎麼辦。

  真田弦一郎沉默良久,終於開口打破僵局,「你一個人在這住的好嗎?學校有沒有人欺負你?」

  真田苓拖著下巴看著真田弦一郎,「我怎麼覺得,我離開之後,你反而對我更好了。」

  真田弦一郎臉色一僵,空白了一瞬。

  真田苓也就是隨口說說,「我開玩笑的,別當真。」

  「我在這挺好的,吃的好睡的好,學校也沒人欺負我。」

  「哥哥不用擔心,阿大會照顧我的,所有的事情他都會解決。」

  真田弦一郎只能低聲說一句,「那就好。」

  真田苓又開始犯困了,她不是故意的,就是單純的元氣大傷,需要補眠,睡再久還是覺得困。

  真田弦一郎看著真田苓眼皮都要打架了,一臉睏倦的樣子,他知道自己沒必要在繼續留下了。

  他主動站起來提出告辭,「我改天再來看你,說好的,下周末記得回家。」

  真田苓應下,「好,那我就不送哥哥了,路上注意安全。」

  「好。」

  真田弦一郎出了門看見院子裡的阿大,凶神惡煞,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眼神令人心驚,根本看不出就是一個普通的司機,卻偏偏是真田苓現在信任的人,比家裡更甚。

  真田弦一郎對著他微微彎腰,「接下來的時間,拜託您照顧好她。」

  「如果她忘記的話,還請記得提醒她下周回家吃頓飯,拜託了。」

  「以及,桌上的項鍊如果她不喜歡的話,可以拆掉扔進魚缸,就當是沙石。」

  阿大眉梢一挑,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個小鬼,怎麼說呢,確實是比家裡的那一堆討喜多了。

  不過那又如何,真正做決定的還是Alice小姐,他可左右不了。

  真田弦一郎離開之後,阿大透過玻璃往屋裡瞅了一眼,Alice小姐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薄毯只蓋在膝蓋的位置,所幸今天陽光好,他在外面穿著短袖也是滿頭大汗的,Alice小姐應該不會受涼。

  Alice小姐現在的身體真是糟糕到不忍直視的地步,正常人夏天穿短袖吃冰棍,但是她在陽光下午休還需要蓋著薄毯,一口涼的都不能碰,水果一類更不用說了,都是他打成汁再加熱,味道是有些怪,但是醫生要求每日的必須要補充的營養是達到了。

  真田弦一郎離開後沒有直接回神奈川,在門口靜靜的站立了許久,調整好自己的心態,給朋友發了一條簡訊才離開,離開前還看了看真田苓現在住的房子。

  直到他的視線里出現一雙白色的球鞋,另外一名跟他身高相仿,戴著橢圓形的金絲邊框眼鏡,芝蘭玉樹般的少年,站定之後清冷的聲音隨之傳來,「真田君,日安,找我有事嗎?」

  真田弦一郎看向來人,老熟人了,青學網球部的部長,手冢國光。

  「手冢君,日安,有些事情想拜託你。」

  手冢國光大概知道真田弦一郎是要說些什麼,因為他從母親那裡聽到了一些。

  「前面有家咖啡店,坐下聊聊吧。」

  「好。」

  不大的咖啡店裡零星的幾個學生,拿手捂著臉,小聲的議論著什麼,連這裡的服務員都忍不住多跑幾趟。

  原因就是咖啡店的角落裡坐下了兩個學生,一看長相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再加上那周身渾然天成的氣度,丰神俊朗的容貌,怎麼不引人矚目。

  不過當事人並沒有任何感觸,甚至心情很低落,不過是裝著不被發現而已。

  真田弦一郎無意識的攪動杯勺,咖啡在裡面形成了一個小漩渦也不見他停下,「苓,她一個人搬出來了,就住在東京,她腿傷還沒好,舊傷也沒痊癒。」

  「申請了帝丹國中的交換生,我竟然是昨天才知道。」

  「所以特意叫你出來,就是想拜託你關照一下她,帝丹和青學離的很近,還請你有時間的話多看看她。」

  「苓她總是不願意說自己身上的事情,我怕我離的太遠,鞭長莫及,沒法辦第一時間趕過來。」

  「雖然,她可能並不需要。」

  手冢國光安靜的聽真田弦一郎說話,並不出言打擾,直到他說完了,手冢國光才肯定的回覆,「我會照看的。」

  「真田伯母在苓桑搬過來之後,就已經跟我母親聯繫了,我會注意她那邊的情況。」

  「如果遇到麻煩,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真田弦一郎眼眸低垂,「謝謝。」

  手冢國光看著他,「不用謝,是我該做的。」

  雖然他也覺得,真田苓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但既然人已經來東京了,還是要多注意些。

  不止是母親,爺爺也讓他多注意真田苓的情況,有問題一定要第一時間處理。

  真田苓在真田弦一郎走後一晃一晃的睡著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是聞到一股極其苦澀的中草藥味清醒的,這味道比鬧鈴還要來的刺激。

  阿大看真田苓睜眼了,端著一個小白碗就過去了,「來來,醒的剛剛好,到喝藥的時間了,趕緊的趁熱喝。」

  真田苓看著碗裡深褐色的湯汁,滿滿的一大碗了,古怪刺鼻的味道直衝腦門,她在心裡吐槽,什麼醒來的剛剛好,是阿大每次都卡著時間點來熬藥,故意讓她這個時間段清醒過來。

  明明是在異國,也不知道小叔叔是從哪裡找的老中醫,還能針對她的情況開出一整張中藥來,一天三碗,頓頓不停歇,就是為了調養身體。

  真田苓摸著溫度差不多了,端起來仰頭一口乾了,這藥若是小口小口喝,那簡直就是噩夢。

  阿大適時的推過去一杯溫開水,讓真田苓沖沖藥味。

  第一頓的時候,他其實是準備糖了的,但是真田苓不想吃,阿大沒辦法只能換掉。

  這麼苦澀的湯藥都能面無表情的一口悶,卻不願意吃一口甜食,這可不太行啊。

  阿大想起醫生的叮囑,得想個辦法讓真田苓多吃一些,爭取一個星期體重上升五斤,以秤為證,這麼簡單的要求,他可是得一定完成啊。

  真田苓喝完藥就沒胃口吃飯了,誰喝這麼一大碗藥還能胃口大開啊。

  但是沒胃口又不是不能吃,努力還是能吃下的,因為不吃的後果就是很麻煩,完全沒必要。

  不到九點真田苓就打算回房間睡覺了,又困了,也到睡覺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