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魚城奴隸墟市,死牢。
晦暗、陰冷的暗河中,不斷朝外散發著陰寒氣息,四周的黑石上凝結著淡淡的寒霜。
水中黑冥水蛭涌動著身子,一根根石柱子立在暗河中,上面用鐵鎖拴著一個個早已經成了枯骨的身影,一副死氣沉沉的景象。
烏壓壓的水蛭每一個不過指頭大小,但覆蓋了整個暗河水面,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在暗河下方被黑水淹沒的地方,盤坐著一道壯碩的身影。
西北域奴隸主虬風。
他氣息沉寂,波動幾乎可以說降到了最低,體表有若隱若無的黑色巫紋閃爍,如呼吸般幻滅,體外貼滿了黑冥水蛭,不斷朝外溢散著血氣。
這些水蛭不是在汲取他的血,反而是反過來將汲取在體內的精血,反哺虬風。
這是來自奴隸殿的秘法,冥蛭血融法。
在奴隸殿中,只有少數奴隸主才有資格修行此法,而他恰恰就是這少數奴隸主之一,至於來路就不那么正規了。
冥蛭血融法來自這裡的上一代奴隸主,被他給殺了,從此他就成了奴隸主。
邊荒域每一座奴隸墟市都有死牢,豢養著黑冥水蛭,為得就是汲取精血和高階血脈之力。
秘法運轉下,水蛭將體內儲存的精血吐納而出,而且經過水蛭體內的淬鍊,精氣更加的精純,對於修煉和療傷效果不下一般的靈藥。
盤坐於暗河底部,頭頂有水蛭覆蓋,可以說如果不刻意進入死牢中搜尋,根本難以察覺他的存在。
如今西北大小奴隸主六位,就剩下了他自己一個,奴隸墟市的這個秘密很少有人知道,所以他才能躲得過追殺。
從闢地境小世界開始,連續這幾年以來他都在走背運,先是和鹿由氏合作攪亂西北域。
然鹿由氏暗地裡卻和另外大奴隸主麾下的一個奴隸主勾結上了,用不到他聯繫奴隸殿高層,故此他的作用就小了很多,若不是他提前察覺了,差點著了鹿由氏的道。
鹿由氏反戈一擊,作為睚眥必報的奴隸主,他豈能不報復,接著他和夔雷部落聯繫在一起,告知其鹿由氏陰謀所在。
沒想到夔雷部落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前兩次交談甚歡假意騙取了他的信任,第三次就在東邙山伏擊了他,想要幹掉他取而代之。
時至而今,他花費了上百年打造的老巢也被洛水伯部占據,身受重創不得不隱藏起來療傷。
想到這數年所經歷的事情,虬風就忍不住心中的殺機。
兩年的時間,他將麾下的幾座奴隸墟市走遍,汲取黑冥水蛭中的精血療傷,如今傷勢已經恢復了九成。
這一刻,在暗河之上的岩壁上,一頭渾身泛著金線的水蛭慢慢的爬著,身子翻滾之下滾落到了暗河之中,隨之如同煥發了活力一樣,朝著水底游去。
還沒等到其游到虬風跟前,就有吸力將其給吸了過去,覆在了體表之上。
虬風雙眸開闔,看著渾身泛著金線的水蛭,血氣旺盛,蘊藏著血脈之力,沒想到他在這裡療傷月余,還留下了這麼一隻蘊藏血脈之力的水蛭。
看了兩眼金色水蛭,他雙眸閉合,再次沉寂下來。
金色水蛭吸附在體表,身上的血氣被抽離,順著毛孔鑽進了虬風體內,絲絲金線血脈之力也流了進去,等到身軀只剩下了一個空殼的時候,徹底開裂,融進了體內。
剎那間,虬風心神一顫,心靈世界泛起了波瀾。
不好!
這種危機感覺,在這數年來他經歷了數次,每一次都讓深受重創,但也正是這種心血來潮的感覺,讓他躲過數次必殺之局。
水蛭有問題!
輕輕搖頭,這一刻他也有些不確定。
這些水蛭都是來自奴隸殿更高層,當年立下基礎奴隸墟市的時候就開始豢養,在他之前還經歷過數代奴隸主,要是有問題早就應該出現了。
對於死牢中水蛭,他還是相信的,甚至比他手下的那些奴隸執事更相信。
……
與此同時,黑魚城中正對著奴隸墟市的石樓之上,螺的眼中迸發出了神光,嘴角泛起了一抹冷意。
「巫蠱已經入體。」
聞言,夏拓看向了螺,對於詛巫的手段,他還真沒怎麼見識過,故此很有興趣。
螺手中發出了數道法訣,眉心處巫印綻放出了烏光,隱約有一條猙獰嘶吼的鬼影跳動。
一道道烏光迸發而出,出現了一道道巫蠱,有冥蛭、蚰蜒、毒蠍等,還有幾個長得奇形怪狀的毒蟲,不下十隻。
伴隨著螺嘴中念動晦澀的巫咒,出現在面前的這些毒蟲開始扭動著身軀,身體逐漸的虛幻,化為流光朝著奴隸墟市的方向飛去。
「他這是要用鬼主的身軀來養育蠱蟲。」
胖哥眼光錚亮,看著螺的動作說道,面前的毒蟲可很是滲人,讓人感覺有些不適應。
蠱蟲也需要汲取生機血肉,也需要提升實力,這些年來螺找到的毒蟲不下百種,相互吞噬之間只剩下了如今十一種,這還包括不久前得到的黑冥水蛭。
以前在部落的時候,他都是用凶獸來蘊養蠱蟲,這一次得到族長的允許,終於可以放手大幹一場。
外人看來詛巫一脈都一樣,但實際上每一種傳承所包含的玄妙都浩瀚萬千,哪怕是詛巫一道也分好多種,巫蠱便是他所掌握的其中一種巫術秘法。
巫蠱衛即可以用來作為傀儡作戰,實則還是培養巫蠱的容器,所以每一位巫蠱衛存在的時間長短不同,得看其本來實力多強。
看著螺法訣打完恢復了下來,夏拓看著西落的金烏,夜幕逐漸降臨,手中拿出了鬼面判官的衣袍和面具扔給了他,自己則是穿上了白無常的一身行頭。
……
夜幕下,黑魚城街道上變得安靜下來,三道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現在空蕩蕩的街頭,朝著奴隸墟市走去。
噠!噠!噠!
街道上偶爾有路過的武者,看到三道渾身裹著黑袍,面帶鬼臉面具的身影,一個個嚇得忙的遁逃開。
奴隸墟市外。
螺雙手打出了法訣,一道道烏光交織,化為一頭長著獨角的黑蟒,仰天嘶吼,聲音刺耳難聽。
轟!
沒多久,一道渾身裹挾著澎湃煞氣的身影沖了出來,看到面前立著的三個身影,頓時愣住了。
他的三個手下早就隕落在闢地境小世界了。
面前的是人是鬼?
「你們是誰!」
虬風雙眸泛起了寒意,精神意念朝著四周洞察過去,並沒有在發現其他強者,頓時略微安心下來。
這一刻,他心中有著退意。
實在是太詭異了,西北地域的事情是越來越邪乎,自己隕落的手下,竟然被人借用了身份。
「是你們!」
他突然想起來,先前和鹿由氏沒有反目成仇的時候,鹿由氏前往夔雷部落送祭天禮器,鹿由氏傳回消息說是在自己手下護送下,躲開了幾大伯部的圍剿,當時他還不相信。
想到這裡,虬風心中不由得一寒,這豈不說暗中一直有一個勢力在關注著這一切,西北域究竟是誰有這種能量?
洛水?
化蛇?
不可能。
輕輕搖頭,洛水和化蛇是有能力,但這樣做豈不是給自身找麻煩。
「你們究竟是誰!」
面對虬風的疑問三連,夏拓沒有出聲,胖哥則是看向了螺。
「螺老弟,你的蠱~~~」
後面的話沒說,胖哥用眼光瞄著虬風。
對於此,螺神色並沒有變化,面前這個傢伙乃是神藏境中的強者,比族長都絲毫不弱,他剛剛晉升巫尊沒幾年,就算是詛巫術詭異,也需要考慮一下實力差距對於巫術的影響。
「蠱~」
聞言,虬風神色一凝,他運轉戰氣,頓時從體內傳來了戰氣滯待的感覺,瞬間感應到體內數個地方吸附了暗影,其中有一個暗影已然進入了天泉神竅氣海中。
「你們到底想要怎麼樣!」
沉吟片刻,他出聲說道,與此同時悄然運轉體內戰氣,激發沉浮在神竅氣海中的巫寶,要逃離此處再做計較。
「巫蠱噬魂!」
就在這剎那間,螺嘴角泛起一抹寒意,手中一道法訣打出,頓時虬風體內升騰出一道血氣,血花在肩頭爆開。
「嗯。」
一時間,虬風只感覺靈魂刺痛,天旋地轉,全身剛剛凝聚起來的戰氣,瞬息間崩潰。
鏘!
劍光縱橫,虬風眼睜睜的看著劍光擊在了自己身上,身如受到了雷殛,橫飛出去,劍氣橫貫全身,劍氣入體橫衝直撞,將僅剩下的戰氣擊散。
「啊……」
再度受創後的虬風,徹底變得瘋狂了,舊傷未有痊癒,就再次受到圍殺,數年來積累在胸膛中的怨氣徹底的暴發出來。
作為執掌一地的奴隸主,他不敢甘心。
一時間,潰散的戰氣再次匯聚,他的身軀開始暴漲,攪動了四面八方的氣流,灰暗的夜空下雷音轟鳴不斷。
「不好,他要自爆!」
夏拓也沒想到虬風竟然如此決絕。
「敕!」
緊隨著,螺眉心處巫印綻放,化為黑光迎著虬風而去,撞入他的體內,頓時一道道血氣炸開,虬風逐漸膨脹的身軀恢復下來。
噗!噗!噗!
一時間,炸開的身軀出,有黑影爬出,開始相互之間追逐廝殺,都想要吞噬對方。
「詛巫!」
看到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幕,虬風瘋狂的眼中露出了一抹驚恐,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被人下了蠱蟲,而且深入腑藏血肉之內。
一旦成了蠱蟲圈養的軀殼,將生不如死。
「哈哈~~~」
虬風大笑起來,他眸光中死死地盯著夏拓三人,眼眸中的猙獰不在,但語氣卻令人心中發寒。
「如有來世,屠盡而等!」
下一刻,虬風身上的生機一下子凋零下來,攤到在地,再無生息。
突來的變故,讓夏拓措手不及,怎麼就死了。
為了對付虬風,他將胖哥和螺都帶來,就是為了以防萬一,他性格如此習慣謀而後定,只是還沒怎麼大動干戈,對手就自絕在了面前,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螺更是有些難以置信,明明已經有蠱蟲爆開,影響了虬風的精神世界,為何還能掙脫他的掌控。
「罷了。」
數息後,夏拓反應了過來,虬風如此決絕自盡,顯然知道了生不如死的下場,這種自絕的勇氣,不得不讓人感到敬意。
「不失為一方豪雄。」
胖哥看著面前的屍骨,也不由的嘆息,這無關對手,眼前一幕讓人心有感觸。
「走吧,洛水伯部的長老恐怕已經在趕來的途中了。」
夏拓輕輕拍了拍螺的肩膀,真正感到失落的恐怕是自家巫尊,以為可以掌控一切,沒想到最難掌控的便是人心。
人心無常,虬風如此乾脆自絕,和其性格有莫大的關係,也難怪西北域奴隸主一個個掛掉後,他反倒是活了下來。
要不是他們出現,這傢伙或許真的可以翻盤。
很快,三人收斂了虬風的屍骨,朝著黑魚城外而去,消失在茫茫黑夜中,沒多久黑魚城外轟鳴如雷,青焰龍紋戰車滾滾而來,降落到了黑魚城中。
……
黑魚城百里外小山上,夏拓負手而立,看著青蛟踏漣漪,拉著戰車進入了黑魚城中。
「洛水伯部來的好快。」
胖哥收回了眸光,輕吟道:「只能說洛水伯部傳遞訊息的方式太快了。」
聞言,夏拓點了點頭,一個強大的部落,不僅僅是一兩個強者就算是真正的強大。
更重要的是從一個部落的方方面面來看,當一個部落小處都做的很堅固很完美,那麼才能說的真正的強大。
「當年我跟族長為了躲避追殺,可是坑蒙拐騙啥招都用過,一個神藏境巔峰強者都被你用巫蠱逼死了,還有什麼不滿足。」
胖哥拍了拍螺,沉吟道。
「幹得不錯,我本來還以為將要經歷一番大戰的,沒想到如此的乾淨利落。」
夏拓也隨之說道。
「我現在都覺得將你放在大夏學宮中,是不是放錯地方了,你完全可以坐鎮一地了。」
螺輕輕搖頭,道:「族長,是我大意了。」
「虬風是西北域奴隸主,神藏巔峰強者,這樣的存在放眼西北地域都沒多少,他的眼界遠超同階,對付他本就要全力以赴,不然我何須讓你和胖長老前來相助?」
「至於虬風自絕,實屬意料之外,哪怕是我也沒想到,這是一個真正的對手,幸好死了。」
「這只是開始,以後你的對手還很多,部落敵人也很多。」
夏拓揉了揉額頭,虬風意外自絕,確實是打亂了他的謀劃,畢竟虬風如今是西北域唯一活著的奴隸主,沒了虬風如何跟上層奴隸殿勢力聯繫。
「走吧,咱們離開這裡。」
趁著夜幕,三人朝著北方而去,一天後回到了白猿城暗影分殿。
……
「族長,這是虬風氣海神竅中留下的東西。」
螺手中拿著幾件東西,遞給了夏拓。
虬風遺留下來的東西,有兩枚菱形令牌,上面刻畫著一種楔形文字,隨之夏拓拿出了甲骨令,發現上面的字符很接近。
這兩枚令牌應該是奴隸主的符信,和甲骨令一樣,代表奴隸主身份的。
至於其他的東西,還有一塊金簡,長約一尺兩指寬,上面密密麻麻的鐫刻著小字符,屬於一種修煉功法。
剩下的就是虬風的兵器和一些零散的靈物。
「這部法訣收歸部落所有,令牌我另有用處,剩下的東西你都拿著吧,就算是用不到,也可以和其他易物,換取自己修煉所需要的東西。」
沒有拒絕,螺將剩下的東西收斂了起來,停滯了數息,然後出聲說道:「族長,我想外出遊歷一番。」
夏拓抬頭看了一下螺,點頭答應了下來。
「應該多走走多看看,不過最好不要離開西北百萬里地域,就在附近幾個伯部族域走走就好。」
「是。」
「記住,遇到危險保命要緊,不要逞一時之強,只要活著就有報仇的機會,咱夏部落雖然比不得伯部,但不怕事。」
「是。」
螺對著夏拓恭敬一禮,走出了暗影分殿。
看著螺離開,夏拓突然有一種豬出欄的感覺,額……不應該這麼說……
沒多大會,胖哥扛著自己的小玉斧悠哉悠哉的出現在夏拓面前。
「我怎麼看著螺長老離開了分殿,難不成有任務?」
夏拓回應道:「沒,這麼多年在山中修煉,不知山外天地,外出去走走了。」
「這麼多年總算是沒白忙活。」
胖哥嘆了口氣,癱坐在下首的石椅上,接著說道:「出去走走,歸來後就能真正獨當一面了。」
「什麼?」
下一刻,胖哥接過夏拓扔過來的令牌,打量了一下。
「胖鳧,你現在就是西北域奴隸主之一了。」
砰!
胖哥將手中令牌扔到石桌上,滿不在乎的哼道:「這玩意現在在西北這片地,簡直就是催命符,誰拿誰死。」
「你帶著令牌,先將萬古域的七座奴隸墟市抓在手中,日後奴隸墟市來了新的奴隸,咱們先經手將其中有用的武者巫士都先截下來,送回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