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鶴微笑。
他的目光望向黑暗中漸漸生出的光明,而然更濃的烏雲便在靠近。
他已經出手了!
原羽真突然有這樣的預感,他驚訝地運起神光感應,但卻什麼都感應不到。
這個沈振衣的長兄來到玄天城,聯繫的原來絕不僅僅是自己——原羽真忽然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明明沈白鶴本領孱弱,自己用一根手指頭都能捏死他,但是這種心性和說服別人的能力,著實讓他感覺到可怕。
——如果自己的兄弟要這麼處心積慮地殺死他,那他可萬萬躲不過去。
原羽真的目光落在沈白鶴身上,就像是在看一條冰涼的毒蛇。
戒懼,這是不應該出現在自己對一個弱者的感受。然而沈白鶴,卻給他這種特別的體會。
——沈家人,真的都是怪胎!
他心裡暗罵一句。
「準備看好戲吧。」
沈白鶴忽然回頭,對著原羽真笑了笑。
「這才叫試圖殺死沈三公子的方式,與這個相比,你那些手段,簡直連前餐都算不上。」
轟!轟!轟!
地面震動,像是地龍翻天,又像是什麼巨物在緩慢移動。
步聲隆隆。
「不過,即使如此……」
沈白鶴看著籠罩在陰影中的洪宅,眯著眼睛嘆息。
「怎麼回事?」
外面這麼大動靜,楚火蘿也意識到不對,她與龍郡主、紫寧君各自持劍,守護三面。這時候空氣里傳來的肅殺血腥之意,比剛才的黑殺之祖,還要更強!
「還有人要動手?」
洪都尉鯉魚打挺跳了起來,宣演睜開眼睛。
阿穢嘆息。
——能不能等到自己殺這位沈三公子的時候?
黑殺之祖已經是自己不及的高手存在,而現在竟然還有比這更強的殺機來襲?
「今天晚上有點熱鬧。」
沈振衣不動聲色。
來到玄天城之後,好像還沒有這麼激烈過。
「師父,又是什麼人來找死?」
楚火蘿問沈振衣。
「與其說是人……」
沈振衣微笑搖頭:「不如說是非人。」
陰暗的氣息越發濃重,如果說剛才黑殺之祖出手的時候,是實質的黑暗籠罩了光,那麼現在,是真正的殺氣聚集,想要摧毀一切。
「不過……真的是來找死。」
他仍然安坐,閉目養神,仿佛這沖他而來的殺機卻與他無關一樣。
「我曾有一輛香車,不過平日不怎麼出門,只經常停在門口。門口有一隻蜘蛛,常常在車與門上結網,只可惜每一次只要出門,這蜘蛛網就會輕而易舉地被撕碎。」
「這蜘蛛卻不氣餒,每一次都會儘量將網結的更堅韌更完美。每一根蛛絲都用盡心力,一次一次的嘗試。直到又有一次,我閉關許久,他終於織了一張龐大完美的網。我去見的時候,就見一大片蛛網在風中搖曳。」
「當時的蜘蛛一定非常驕傲,覺得自己是最強壯最厲害的一隻蜘蛛。只是我讓人駕車離開之後,那蜘蛛網還是輕而易舉地撕破了。」
「所謂蜘蛛網,就是那麼脆弱的東西啊。」 .
沈振衣事不關己地說起了無關的故事。
楚火蘿狐疑:「我總覺得你是在諷刺。」
龍郡主卻從中聽到了悲傷,默然不語。
「就算只是無用的努力,只要不斷嘗試,總能成功。」
沈白鶴看著黑暗中湧起的血光,喃喃自語。
第一個犧牲者出現了。
阿穢盡職盡責,潛入黑暗之中出手,殺了一個來襲者,帶著人頭回到房中,神色微變。
來者並不像她想像中那麼強,但數量之多,令人瞠目結舌。一出手,便能感覺到對方煞氣對自己的污染,這不是普通的武者。
「是獸心人。」
她將人頭丟在沈振衣的面前。
「玄天城中,從來沒見過獸心人這麼大規模的活動。你到底是怎麼得罪了這麼多人?」
玄天城中的勢力,有不想讓沈振衣死的嗎?
獸心人一門心思只想要扶助凶獸橫掃天下,根本不在意一人一城一地的得失。
玄天城中雖然他們漸漸發展起了龐大的網絡和勢力,但一般也不會與其他家起正面衝突——畢竟他們需要掩藏在黑暗之中,否則的話,很容易陷入人人喊打的境地。
現在為了殺沈振衣一人,居然傾巢而出?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獸心人是想要奪權,開門幫助凶獸攻城呢!
否則的話,誰見過獸心人一次出動這麼多?
煞氣漫天!
凶獸的煞氣,本來就與武者的神光相牴觸,煞氣濃重,晦暗神光,陷入獸心人的重重圍困之後,強大的武者也難以發揮原本全部的力量。
什麼仇什麼怨?
「獸心人?」
這也出乎原羽真的預料之外。
「沈大公子,你可沒有與我說過,你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他的面色陰沉下來。
與獸心人聯繫,在如今的玄天城已經不算是禁忌,也不會有人因此而追究責任。但這終究不是可以放到明面上做的事兒。
誰都知道獸心人的目的是要幫助凶獸毀滅人類,這種喪心病狂的訴求,其他勢力總不能表示支持吧?
只是如今獸心人勢大,大家不得不妥協而已。
這個才剛剛進城的弱者,居然就挑出這麼大一場風波?
更可怕的是,原羽真手上的情報居然完全沒有掌握,他們甚至根本不知道獸心人聚集在此處——還好獸心人的目標是狙殺沈振衣,如果他們的目標是奪門呢?
原羽真背上冷汗都淌了出來。
「我沒有對你說過的事還有很多。」
沈白鶴微微一笑。
「再說,玄天城中人,互相掣肘,前怕狼後怕虎,除了獸心人以外,你倒是告訴我,那一股勢力,會願意不惜成本去殺一個沈三公子?」
原羽真啞口。
他知道是真的。即使是元老派對天青之鑰勢在必得,「不計成本」這四個字,他還是做不到。他們的敵人,又不是只有一個沈振衣,最重要的是要防著皇族派,還得利用滅生堂、壓制獸心人、孤立古武一脈,這麼多錯綜複雜的關係,叫他們怎麼可能「不計成本」?
「但是……獸心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獸心人一樣面對著問題,小心翼翼地發展勢力。
為什麼突然會……
這個原因,也讓原羽真感到恐懼而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