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墳山是九宗十二家之名。
但六墳山更是一個地名。
——那是更久遠的過去,當凶獸尚未肆虐,人族統領大地的時代。
竹、花、雪三君子與怒、丑、破三惡人決戰於此,同歸於盡,為世道換來數十年和平。後人感念君子恩德,意欲收斂屍體,但這種神人境巔峰高手的決戰之地,哪裡能留下什麼痕跡?便將山石落葬,以為三君子之墓葬。
後來以訛傳訛,此地便定名為六墳山。
此後有道人在此山中感悟先人武學,便以此山為名,創立宗門,歷經千年發展,如今六墳山也有弟子上萬,可躋身於內城九宗十二家之列。
涼櫻出身於六墳山,只是父親早亡,母親無力照顧,這才讓她拜師入清輝宗,別有另一番機緣。
如今清輝宗滅門,以她的修行、資質,回去六墳山應該可以得正統傳承,日後突破神人境第四重,有個安穩日子不算太難。
所以她打算回去。
而沈振衣聽到這個地名,便即發問。
涼櫻愣了愣,點頭道:「正是這六墳。」
這六墳山的傳說她也聽過,甚至六墳山的弟子每隔幾年都有去山中感悟的經歷,只可惜除了創派祖師之外,無人能夠感應三君子之靈,感悟不到更高層次的武學。
沈振衣對楚火蘿等三個女弟子說:「我們送這位姑娘去六墳山吧。」
——這麼久以來,沈振衣都未曾記住涼櫻的名字。
涼櫻也就更絕了留在棄劍山莊的心思,聽說他們要送,感激涕零推謝道:「多謝三公子,如今司馬家的人已經罷手,無人追殺於我,不敢勞動公子與三位師姐,我自己去就行了。」
沈振衣一擺手,「我是帶三弟子去感悟三君子與三惡的武學遺存,只是順路送你,不必在意。」
要不要說的這麼直白?
涼櫻哭笑不得,只能點頭稱謝,心裡實在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第二日,沈振衣交待諸弟子繼續建設棄劍山莊,自己則帶著楚火蘿、龍郡主與紫寧君三人,跟隨涼櫻前往六墳山。
龍郡主問沈振衣道:「師父,我們幾個剛剛突破,是不是應該穩固境界,再感悟新武學效果好麼?」
她見過那麼多練武之人,都說要把根基扎穩,提升太快只怕基礎不牢。但沈振衣似乎從來沒有這種擔心。
「你們修行太慢,既有機緣,儘管用便是,根基以後再補,不礙。」
沈振衣淡然回答。
這還叫慢?
楚火蘿與龍郡主面面相覷,知道師父的要求一向高,但沒想到她們修行提升已經差不多成為霸王城中奇蹟了,在師父的眼裡仍然是慢。愛看小說網 .
楚火蘿私下對龍郡主嘆道:「師父的眼光,始終在天穹之上,這些你爭我奪的把戲,在他眼裡只怕都可笑得很吧?」
就像八修世界中,傅破天處心積慮與大月皇朝爭鬥數百年,這在八修世界之人看來,是何等宏偉壯闊,動人心魄,但站在七傷世界人的角度,這簡直與村子械鬥沒什麼區別。至於九幽之地連奪五個天下第一、可怕的五劍先生,更是如同嬰兒般無力。
——沈振衣的角度,似乎一直是居高臨下,即使在七傷世界中,他仍然站在天穹,傲視塵世。
「不必多想。」
紫寧君打斷了她們。
「我們只需跟隨就好。」
她一向話少,但主意堅定,對沈振衣的言行,從來沒有任何疑問。
也只有這樣的性子,才能在幻川熬上孤單的四百年。
龍郡主與楚火蘿點頭稱是。
六墳山在內城之中算偏僻的,沈振衣又沒有著急趕路,一路上緩緩而行,走了許久才終於抵達山門。一到六墳山,沈振衣先送上拜貼,表示並無惡意,只是送涼櫻回山。
如今棄劍山莊沈三公子的名號也是響噹噹的,六墳山弟子一看名貼,不敢怠慢,急急回報,隨後六墳山宗主鬼發道人便吩咐請進山中接待。
沈振衣本來只想路過,直接去山中感悟武學,不過既然人家盛情難卻,他也就順水推舟,帶著弟子先去拜會這位享名日久的鬼發道人。
——鬼發道人資格極老,成為神人境第四重高手也已經有了四百年,功力深厚,鶴髮童顏,當年曾有神人境第四重第一高手之稱,為人形如烈火,脾氣也極為耿直。
他聽聞沈三公子的名聲,初時還不大相信,一見面看他精華內蘊,神光不顯,不由讚嘆道:「棄劍山莊沈三公子之名,近日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並非池中之物。好好好!就憑你單人只劍,力壓司馬家,就當浮一大白!」
鬼發道人對司馬家之類本來就看不慣,尤其是司馬家投靠駱大天王之後,行事更是卑瑣,他更加不屑。礙於身份,以及本宗關係,他只能忍受九宗十二家齊名,但私底下一直都叨咕,恨不得去教訓這些人一番。
如今沈振衣替他教訓了司馬家,他當然就高興得很。
沈振衣並不居功,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只笑了笑:「不過是僥倖而已。」
這種事也有僥倖的?
鬼發道人身邊弟子都忍俊不禁,自己怎麼不能僥倖一劍力壓司馬家上百高手,揚名立萬?這位沈三公子倒是謙虛,可惜謙虛的不是地方。
鬼發道人也哈哈大笑:「沈三公子倒是幽默得很。」
他頓了頓,又道:「難得三公子前來,老道技癢,不如試劍一番如何?」
鬼發道人也是個武痴,他早就聽說沈振衣的神妙劍法,這時候急迫的就想領教一番。
沈振衣略一猶豫,遲疑道:「道長還不是我的對手,如果真有意試劍,我這裡有三個弟子……」
喂喂喂!師父你這樣說又要得罪人了!對方可是堂堂一宗之主,在霸王內城也有煊赫的名號,成名數百載,你直接說人家不是對手,會不會太直白了點兒?然後讓三個弟子出手,這是看不起別人呢還是看不起別人呢?
楚火蘿以手撫額,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