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死不瞑目

  趙二乃是龍皇府正朔血脈。

  雖然不是嫡出,血脈比之趙大龍王與龍郡主要稀薄得多,未能參與龍血祭祀,但進入水晶琉璃塔的資格還是有的。

  如今趙大龍王重病昏迷,龍婆與龍郡主忙於祭祀,龍皇府中已經成了趙二的天下,自然無人攔他。

  龍郡主正忙於壓制龍血——她素來不喜歡這個叔叔,也知道此人的野心,這時候更是不耐煩,蹙眉道:「二叔,祭祀正急,無論什麼事,等龍血祭祀結束之後再說。」

  趙二咬牙道:「難道你連你父親最後一面也不去見?」

  「什麼?」

  龍郡主一個恍惚,祭祀陣法中龍血眼陡然震動,整座水晶琉璃塔發出怦然聲響,檐角掛著的風鈴一起搖動,清脆之聲宛如碎裂。

  龍血祭祀微妙非常,只要稍有異動,就有可能造成沸騰龍血的反衝。

  龍郡主連忙強自收攝心神,調用陣法之力,水晶琉璃塔內四壁刻畫的神像化為實質,這才勉強鎮壓住龍血的衝擊。

  「父親……父親他怎麼樣了?」

  龍郡主雙手下壓,面如土色,額頭漸汗,明知這是關鍵時刻,卻實在無法不關心父親的生死。

  「剛才龍血震動,你父親迴光返照,清醒片刻……」趙二低下頭,語氣沉痛,「只是他已呈油盡燈枯之相,只怕……撐不了多久。」

  他望著龍郡主,「兄長臨死之前,只想見你一面,也有關係到龍皇府傳承的大事,必要親口告知於你。」

  趙大龍王要是有什麼意外,當然是由嫡系龍郡主繼承主位。傳承之中,確實有許多秘辛必須告之。

  但是……現在是龍皇府生死存亡之秋,龍郡主又怎麼能離得開?

  她死死地咬緊下嘴唇,眼淚止不住奪眶而出,身子像是風中的柳枝顫抖不停,精神上與肉體上的雙重痛哭,幾乎讓她無法忍受。

  龍郡主終究也不過之時一個正當妙齡,未曾見過風雨的女孩子罷了。

  以前,有父親為她遮風擋雨。

  這龍血祭祀,幾乎是她遭遇的第一個真正考驗

  ——而這考驗,對她來說未免太嚴苛。

  在進行龍血祭祀之前,龍郡主一直抱著奢望,希望只要能夠順利進行祭祀儀式,壓制住沸騰的龍血,度過龍皇府的大劫,父親的病也能因此而好起來。

  這樣的希望在支撐著她,讓她能夠心無旁騖的進行祭祀準備工作。

  但現在,在最關鍵的時刻,突然有人告訴她,她的父親要死了?

  即使龍血祭祀成功,化解龍族五百年大劫,仍然無法挽回父親的生命?

  龍郡主有些茫然,她幾乎無所適從。

  「我……我不能離開……」

  她喃喃自語,龍血正在燃燒,她是祭祀的關鍵,正靠著她壓制龍血沖入江河。

  她真的不能走。

  「如果只是幾句話的時間,我想我大概可以替你撐一會兒。」

  趙二自告奮勇。

  他垂下頭抹眼淚,嘆息道:「兄長心心念念,吊著一口氣想要見你一面。若是你不去,只怕他會死不瞑目。」文學大小說 .

  「二叔你?」

  龍郡主第一反應是懷疑。

  龍皇府中,血脈最純的自然是龍婆、趙大龍王、龍郡主,龍婆年事已高,趙大龍王又昏迷不醒,所以祭祀主位才落在龍郡主頭上。

  ——趙二作為王族,血脈濃度也不會太差,距離龍郡主還差許多,但如果只是頂一會兒,那也足夠支撐。

  只是……

  趙二在大龍王病倒之後的行徑,有目共睹。他的野心路人皆知,龍郡主當然會懷疑他的動機。

  趙二看出她的猶豫,苦笑道:「我料到侄女兒必不信我,不過此事關係到我龍皇府的存亡。就算我有些其他的心思,難道還敢在這種大事上敷衍了事麼?」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如果龍皇府遭遇滅頂之災,趙二的野心就成了無根的浮萍,只要他稍微有點腦子,就不應該在龍血祭祀上使壞。

  這倒是能夠說服龍郡主的理由。

  「……如果侄女兒還是不信,那我也只有先表現誠意了。」

  趙二冷笑一聲,忽然從腰間拔出匕首,對準自己心口便是一刺。

  噗!

  心頭鮮血噴涌,灑在祭祀龍血陣中,就如燃動的火焰,在空中燦爛爆開。

  「這是……歃血之法!」

  龍郡主愣住——事到如今,她不得不信任趙二。

  釋放心頭龍血,藉此來短時間提升龍族血脈的濃度,但是一段時間之後,便會虛弱重傷,如果歃血的時間太久,甚至可能失去龍血的活性,令原本龍族血脈變成普通的人類!

  趙二這樣的行動,不可謂不犧牲!

  難道他真的是為了龍皇府,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如果是這樣,就算他有取而代之的野心,也算不上是窮凶極惡之人!

  「二叔,何必如此?」

  龍郡主長聲嘆息,在血脈親緣面前,她覺得自己有些慚愧。

  「我信得過你。」

  她站起身,緩步走下階梯,離開了祭壇中央,伸手想要去扶住趙二。

  「這裡,就麻煩二叔鎮壓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龍郡主的語氣儘可能平靜,但是念及父親的安危,嗓子卻早已忍不住哽咽。

  趙二眼中掠過一線狂喜的光芒,他搶上幾步,登上祭壇,染血的雙手重重的壓在地面的法陣紋路之上!

  嗤!

  龍血發出了熱烈的響應,又一波衝擊應時而起,水晶琉璃塔劇烈的搖晃起來。

  檐角的風鈴在衝擊之下再也無法維持形狀,砰然崩碎,化作血色的塵埃,散落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