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仙

  刨人墳穴之事向來被世人所不恥,盜墓挖寶更是遭到深惡痛絕,而盜墓的,在璃月被叫做掘墳的光棍,也有叫他們為夜仙的。稱其為「仙」,並非善意,而是因為這類勾當往往需要在夜晚行事,行事時,做事之人又常帶上凶神面罩或是鬼怪畫布臉,以此求得鎮鬼魅,尋平安,同時又起嚇唬活人之用。久而久之,這類人就被傳作了「夜仙。」

  鄭柯賦年輕時,長槍底下就壓過兩名夜仙。那兩人都是身材矮小,肌肉結實,面露凶光相,口吐粗狠言之徒。當時還在千岩軍鎮撫司做事的他追擊這二人至一亂墳荒崗時,就看見那兩人橫下心來腳上一停,一把扯去自己臉上的蒙面黑紗後,左右散開,抽出了腰間彎刀,迅速圍住了鄭柯賦,其中一人還在模糊的夜色里喊道:「還請官爺留條生路,不過是討口飯吃,兄弟我這兒有碎金幾兩,若官爺不嫌棄,可盡拿去。」

  說著,那人從腰間的布條綁帶中掏出了幾塊不規則的黃金,朝著鄭柯賦的腳下扔去。鄭柯賦瞥了眼地上的碎金,有些嘲諷地笑道:「早聽說道上的人講情重義,辦事爽快實誠,但是兄弟,你這找人辦事,東西就扔地上?我還得彎腰去撿,你說是不是有點太看不起我。」

  「那這位官爺是不給活路了?」扔金子的人聲音一沉,像是從喉嚨里咬著話說。

  「活路有的,只要你們乖乖聽話,就會少去很多麻煩,」鄭柯賦取下自己背上的一個用黑布包著的長條物,慢條斯理地解開上面纏住的藍白紅交織的麻繩:「再說,你們都叫我官爺了,官看見了賊,能讓賊跑了嗎?」

  麻繩一解,黑布里包裹的東西探出一角。亂墳地的月色還算明亮,兩名夜仙看見自己眼前亮光一閃,一個銀色的槍頭被對面的鄭柯賦露了出來。鄭柯賦的左胳膊還夾著未完全去除布條的長柄,對面前的兩人笑道:「鄙人不才,家傳的槍法,要碰碰?」

  那兩位盜墓人在鄭柯賦說完後,對視了一眼,隨之嘴裡牙一咬,腿上勁一使,手上彎刀一掄一砍,兩人分別朝著鄭柯賦的下路腿腳與上路面門衝去。鄭柯賦無奈一說:「看來你們是要碰碰了」,隨即腰上使力,將長槍朝上托出,擋住了下劈而來的快刀,同時左腳後撤,腰跨一扭,躲過下掄而來的冷刃。六尺的鋼槍在鄭柯賦的手裡一轉,槍身擋開了劈來的刀,槍頭朝下一打,正好打中下方來敵的頭。

  被槍頭砸中的那名夜仙頓時感到腦後一悶,眼前昏天暗地,呼吸變得急促,自我的手腳似乎不聽使喚,手裡的刀被甩了出去,直挺挺地爬在地上不知剛才發生了何事,而另外一名賊人見此狀況,還想朝前橫掄大刀,砍斷鄭柯賦的脖子,鄭柯賦看著他的大刀飛來,又是往後撤上一步,同時雙手托槍往前一攻,恰好刺穿那人右側肩胛骨處,將那傢伙卸去了氣力。

  彎刀從攻上路的夜仙手中掉落,在地面上砸出了聲響。被刺中肩膀的傢伙一屁股癱坐到地上,臉色變得青一塊白一塊,嘴唇也失了血色,一雙手顫抖無比,有氣無力地抓著刺穿自己血肉骨頭的長槍,嘴裡一陣一陣地吸入山林墳地的冷氣。

  打鬥不過幾招,鄭柯賦就將兩名盜墓的傢伙活捉。他走到被自己打穿肩胛骨的夜仙跟前,抽出用竹筒包裹火絨而做成的火燭,一口氣吹燃上面星星點點的火焰,湊近一看,安慰地說:「放心,死不了,只是廢條胳膊,養好了這手還能用用。」他又看向地上趴著的那位,瞅見那人的後腦勺處長出了比自己拳頭還大的血包,心裡一驚,想自己剛才收了力氣,應該不足以把這人一下打死。

  他蹲了下去,把那人翻了過來,又將手指放在其口鼻處,發現還有熱氣,這才松上一口氣。

  「你兩兄弟也是,武藝不精跑就是了,不一定跑的掉吧,也不至於遭受這番苦痛。」鄭柯賦起身搖頭道。他走過去踩住了被長槍插住的夜仙,讓其躺在了地上。

  「忍一忍啊,」他道,說著,他把長槍往外慢慢抽了出來,這把那小子痛得哭天喊娘,一雙腿在地上亂踹,但苦於被鄭柯賦踩著,無力做出更多動彈。片刻後,槍頭從那夜仙身上取下,一個往外冒著血的槍洞留在他身上。

  鄭柯賦取出藥瓶,往那人傷口上灑上藥粉。他說:「放心啊,我剛剛往下了點,沒把你骨頭全扎斷,以後能恢復。」那名夜仙此刻也是被痛暈了頭,頂著一臉的蒼白面色,眼睛半閉半開,虛弱地答覆鄭柯賦,斷斷續續地說「好……好……」

  處理完必要的事情後,鄭柯賦從腰間又取出一個鐵製的小筒,用火燭點燃外面的一根浸過火油的燃線後,往頭上一舉,片刻不到,伴隨尖銳的爆鳴聲,亂墳地的空中炸開了明亮顯眼的煙火。不一會兒,他的同事們紛紛趕到,接過了鄭柯賦擒下的夜仙。

  鄭柯賦的一個老搭檔趕到時,看見地上半死不活的兩人,與一旁用一塊不知從何處來的碎布擦槍的鄭柯賦,嘴裡嘖嘖道:「你這回下手怎麼還輕了?」

  鄭柯賦把老夥計招呼過來,往其手裡塞了兩塊碎金,用下巴往地上兩人一指,低聲笑道:「給錢了」。

  「你啊,笑起來跟皺起來的馬臉一樣。」老搭檔帶著嫌棄的表情把碎金子收了起來,像是半數落半開玩笑地對鄭柯賦說:「本來是清繳土匪的,結果半路遇見這兩個盜墓的小子,跑的還挺快,要沒老鄭你這條快狗,還真不一定追的上他們。」"

  「順手的事。」鄭柯賦將鋼槍擦淨後,把破布往地上一扔,用黑布重新包好。他將包好的槍背回了身上,又轉身對地上捂著自己傷口的夜仙道:「剛才扯了兄弟你兩塊衣服擦槍,後面我賠給你。」

  那倒霉的夜仙依舊沒有從剛才的打擊中緩過神來,他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知是答應鄭柯賦為好,還是拒絕為上,最後只能用齜牙咧嘴的表情敷衍了過去。

  這就是鄭柯賦當時處理過的盜墓案件,而這時候的他,正站在無妄坡的一處望風地上,看著自己腳下新翻的土與重填回的墓思考。這又是一件要讓他幫忙的夜仙逮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