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子慕出聲沒多久後,他們便看到出現在視野內的四輛車。
——如墨上筠所料,這是運送物資的車。
中間兩輛裝有物資的貨車,前後各一輛裝甲車,看起來非常謹慎。
墨上筠拿出望遠鏡,觀察了下那四輛車的情況。
裝甲車上,都坐著四個人,手持武器,中間兩輛貨車就只有駕駛和副駕駛,武力頗為單薄。
他們這裡有五個人。
完全夠了。
墨上筠低聲說,「全員準備。」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聚精會神地盯著駛來的車輛。
很奇怪,經過漫長的等待,度過那麼長一段枯燥無味的時間,他們竟是一點都沒覺得睏倦、疲憊,反倒是精神奕奕,就像剛剛睡飽後清醒一樣,清晨的荒漠涼風裡,他們此刻的思緒無比清晰、明確,仿佛處於最佳的狀態。
梁之瓊驚訝的發現,她愛死了這樣的感覺。
欣喜的,期待的,卻也是平靜的。
仿若徹底的蛻變。
近了。
四輛車,一點點地近了。
視野很遼闊,所以看起來短暫的距離,甚至於並不緩慢的車速,在他們看來,就像是行駛了很長一段時間。
終於,那四輛車駛入了峽谷,來到他們眼皮子底下。
「行動。」
他們聽到墨上筠的聲音,平靜而沉穩的語調,一如她每次在行動里的口吻,沒有任何的差別,可在入耳的那一瞬,卻紮起了萬丈波瀾。
槍聲響起。
最初是段子慕用狙擊槍擊中了第一輛車的駕駛員,隨後是墨上筠、梁之瓊、丁鏡、任予分別負責四輛車,對準車內的人一陣射擊,接下來三輛車裡負責駕駛的人,也在第一時間被他們所擊倒。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分工,沒有任何衝突,配合默契。
然後,槍聲變得密集起來。
第一個反應過來下車的陸軍,被段子慕一發子彈給「送上西天」,可憐的人兒還在瞌睡里剛清醒,迷迷糊糊的沒有反映過來,就看到自己頭頂冒起了屬於淘汰的青煙。
他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車上的有人罵他幹嘛要跑下去送死,然後那人剛罵完,頭頂也冒起了青煙,他愣了一下,結果罵得更歡快了。——反正都已經「命喪黃泉」了,索性就肆無忌憚地問候這群缺德冒煙只會偷襲暗算的龜孫子。
後來,丁鏡怕是聽到他罵罵咧咧的很不爽,又給他補了一槍,他總算是老實了點兒,不再當充滿怨氣的「孤魂野鬼」了。
下面的場面一片混亂,在上面伏擊的人卻有條不紊。
整個戰鬥,持續了一分鐘……或許,還不到。
在這期間,車裡的人一片沸騰,除了指揮反擊和命令,還有怒罵聲。
他們從昏昏欲睡里進入戰鬥狀態,很多人還沒回過神就已經被擊斃,後來有人反應過來,想先開車逃離這裡,但司機在第一時間被擊斃,那些想要去取代司機位置的在行動過程中也被擊斃。他們想要匯報消息,尋求支援,可往往在他們想要匯報的時候,就有子彈掃射過來制止他們的行動,一個不小心會讓他們直接斃命。有人先找掩體掩護,可敵人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將他們包圍得是個水泄不通,所以也有人在尋找掩體的時候被擊斃……
總而言之,他們亂成了一鍋粥。
進行伏擊的墨上筠等人,則是輕輕鬆鬆地在高處撿人頭。
這地形,對他們而言,有著絕對的優勢。
加上,他們槍法都很準,頂多三發子彈解決一個「敵人」。
嘈雜密集的槍聲過後,用現代化武器製造出來的聲響,總是回歸於平靜。
取而代之的,是下面那一群「冤魂」的怒罵聲。
他們遭遇偷襲,一個個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已全軍覆沒,現在憋了滿肚子的氣,非常地憤慨,對著山頭就是各種各樣的問候,其中還夾雜著各方的鄉音,那滋味真的就像是在煲粥了。
墨上筠摸了摸左耳,說:「收工。」
梁之瓊問:「下去嗎?」
雖然這群人都「壯烈犧牲」了,但這些人都氣勢洶洶的,頗有一種變成惡鬼將他們吞噬的架勢,梁之瓊看著他們那一臉的凶樣,都覺得毛骨悚然。
這一仗,怕是真將他們給惹毛了。
墨上筠將步槍一收,懶洋洋地應聲,「嗯。」
下面都是戰果,趁著支援還沒有來,自然是要趁機撈一筆的。
GS9就不做吃虧的買賣!
放眼皮子底下的資源,不撿就等於是虧損。
理所當然的,往下走。
段子慕沒有現身,還在原地埋伏著,順便給他們放哨。
墨上筠、梁之瓊、丁鏡以及任予同一時間從山頭站起來,然後毫無顧忌地往下面走,除了梁之瓊之外,三人都沒把那群「惡鬼」放在眼裡。
而,那群原本罵罵咧咧,氣得頭暈目眩的人,見著這伏擊的四人里,竟然有三個都是女的,頓時罵聲就在不知不覺間消散。
他們瞪大眼睛,再三確認自己是否清醒了,是不是還活在夢裡。
然而,現實非常清晰地告訴他們——他們沒有看錯,就是三個女的外加一個看起來一點都不強壯的男的,以及一個隱藏在幕後的狙擊手,在短短几十秒的時間裡,將他們四輛車、1個人全部清除,不剩一個活口。
一股難言的挫敗感,讓他們瞬間沒了怒罵、發泄的心情。
見他們忽然老實了,墨上筠等人也沒有搭理他們,直接來到那兩輛物資車輛旁邊——全都是運送口糧的。
墨上筠等人搜颳了一點口糧,然後往車裡丟了倆手雷,「炸毀」裡面所有的物資。
之後,又在其他人身上找到彈匣、手雷等來補充,好讓她們的武器資源一直處於充沛的狀態。
三分鐘內,她們解決掉這一切。
而那些「冤魂」堆里,因為實在是驚訝於他們這種行為,不得不出聲抱怨幾句。
「不要臉,太不要臉了。」
「見過打了就跑的,沒見過打完還要搜刮物資的。」
「他們到底是有多窮啊?」
……
四人充耳不聞。
但,墨上筠走至半山坡的時候,忽然轉過身來,朝他們豎起大拇指,然後,在他們的注視下,拇指倒轉一百八十度。
妥妥的諷刺。
黎明時分的天地下,她屹立於天地之間,厚重的裝備沒有影響到她的身形,她那囂張的姿態映在每個人眼底。
然後,所有吐槽的聲音,全部歸於平靜。
她在嘲諷他們:不僅沒有實力,而且還輸不起。
意識到這點的他們,不約而同地閉上嘴,看著墨上筠的時候,神情里難免多了些許心虛意味。
墨上筠背上槍,轉身離開。
搞完事,四人迅速回到突擊車上,準備撤離。
因為他們兩個班的合作,現在他們五個在一起,另外五個也是在一起等待他們匯合的,一上突擊車他們就確定了目標,打算朝隊友的方向進發。
但是,車輛開出沒有多久,段子慕那邊就來了消息。
「有一支隊從山谷那邊過來,正在往你們的方向趕,應該是他們的支援。」段子慕冷靜地跟他們匯報導。
墨上筠有條不紊地開著車,不緊不慢地問:「多少人?」
段子慕道:「兩輛突擊車,七個人。」
勾了勾唇,墨上筠笑道:「看來是907的一個隊。」
「打嗎?」
緊緊抓住步槍,梁之瓊好奇地問。
按理來說,現在他們處於「撤退」狀態,應該要放棄交戰才對。
但,她又隱隱覺得——墨上筠肯定會跟他們幹上一場。
不過墨上筠並沒有做出決定,而是心情不錯地朝他們問道:「你們說呢?」
「還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嗎?」丁鏡側身靠近墨上筠,盯著她的耳朵,小手指蠢蠢欲動,「讓我摸一下,我就同意。」
「死一邊去。」
墨上筠甩了她一手肘。
丁鏡躲得雖然快,但肩膀還是被墨上筠的手肘給掃到了,當即疼得去捂肩膀,「臥槽,你真是一點都不留情。」
尼瑪,她剛經歷了一場惡戰,毫髮無傷,結果竟然在隊友這裡負傷了。
划不來。
太划不來了。
梁之瓊在一旁幸災樂禍,「叫你嘚瑟。」
丁鏡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
梁之瓊雖然很不願意服輸,但臉上的笑容還是稍稍有點收斂。
「我覺得,可以打。」
在她們鬧騰過一陣後,段子慕才適時地出聲,給了他自己的意見。
一直不敢插嘴她們話題的任予,一聽到段子慕說話,也連忙表態道:「我也這麼覺得。」
奸計沒得逞反而受傷的丁鏡,只得悻悻道:「我沒意見。」
「我也沒有。」梁之瓊趕緊說道。
一直盯准前方目標的墨上筠便爽快道:「行,前面三百米,埋伏一波。」
「不剛嗎?」梁之瓊震驚道。
「一梭子彈掃過來,就算不瞄準你也能把你掃射成馬蜂窩,」丁鏡朝她挑眉,「不想早點淘汰就老老實實苟著吧。」
梁之瓊:「……」直接說對方有重機槍就好了。
不過,這車雖然靈活,但四周都沒有遮擋,確實不是在槍林彈雨里硬「剛」的好機會。
墨上筠一踩油門,突擊車轉眼飆出三百米,然後在下坡處停下來。
當即,所有人都持槍下車,迅速找地方進行隱藏。
段子慕神出鬼沒,早就藏好車和自己,找到最佳的隱藏地,一邊對敵人進行觀察,一邊給他們報位。
這一次的等待,明顯比先前那一次要輕鬆許多。
他們幾乎是剛藏身好,了解到方位,就聽到突擊車突突的聲音,那聲響讓貼近地面的他們只覺得震耳欲聾。
墨上筠沒有探頭去看,而是聽著聲音在計算著車輛的距離,同時在心裡倒數時間。
三、二、一。
墨上筠出聲,「行動!」
同上一次一樣,他們聽從著墨上筠的指示,沒有任何猶豫地探出頭,對準衝擊過來的兩輛突擊車進行掃射。
在訓練中無數次演練的動作,讓他們現在操作起來如同行雲流水。
段子慕在第一時間內解決掉了第一輛突擊車上的重機槍手。
墨上筠和梁之瓊負責第一輛車,丁鏡和任予負責第二輛車,一梭子彈全部給打出去的時候,勝負就已經確定了。
墨上筠在換彈匣的空隙里,不慌不忙地說:「給我留個活口。」
於是,段子慕瞄準腦袋的子彈打偏,擊中了一人的手臂。
這一波人的反應速度跟先前那一波比,明顯要快很多,不是同一個層次的。
他們在遇襲的那一瞬,就迅速回過神來,可惜兩名機槍手都在第一時間被解決掉,他們失去了重火力的掩護,只能倉皇逃竄反擊——那些想要奪回機槍來掩護的人,被隱藏在敵後的段子慕輕而易舉地擊斃。於是,狙擊手的存在讓他們心存忌憚,最終在敵人的火力覆蓋之下,轉眼就損傷近半。
第一波火力過後,偶爾有幾個反擊的,但要麼被靠譜的段子慕解決掉,要麼就被槍法極準的墨上筠和丁鏡給解決掉。
同樣的,一分鐘左右的時間,戰鬥基本宣告結束。
任予因為墨上筠的話,在還剩下一個活口的時候,丟下了他的重機槍,最終把那個想要逃跑活口從車上給拉下來,兩人在經歷過一番激烈的格鬥比試後,他總算氣喘吁吁地將人給摁倒地上。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對方的性別,不由得爆出一句,「臥槽,女的!」
見他將人狠狠摁在地上,梁之瓊難免出聲提醒道:「誒誒誒,別吃人家豆腐。」
「這女人力道大得很,我要是一放鬆,准跑了好嗎?」任予高聲辯解,證明著自己的清白。
墨上筠將步槍一收,從地上爬起身,然後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在演習里摸爬滾打,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是不可避免的事。
墨上筠也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儀態。
——滿地打滾的人不需要儀態。
但是,在見907學員的時候,墨上筠還是希望……嗯,不要太狼狽就好。
不過她剛上坡,就聽到丁鏡在喊:「我去,這緣分,簡直了。」
墨上筠一頓,沖她挑了挑眉。
丁鏡聳肩,「我們前面兩個晚上,遇到的都是他們。」
才三個晚上,就遇見了三次。
這真特麼命中注定的孽緣……
當然,這「孽緣」,應該是對方來說的。
丁鏡相信,這一支隊伍,絕對不想見到他們。
聽到丁鏡的聲音,任予朝那幾個「犧牲」的人看了一眼,然後又偏頭看了眼被他壓著的女兵,不由得感慨道:「嗬!還真是誒。」
墨上筠視線一掃,七人隊伍,五男兩女,但在這種場合,女的也不是很明顯了,得仔細辨認。
除了被任予壓著的,那五個人她都認識,甚至能叫出他們的名字。
這時,梁之瓊湊到墨上筠身邊,拉了拉墨上筠的衣袖,興奮卻小聲地說:「被任予壓著的那個,就是仲靈玥。」
「哦?」
墨上筠揚眉。
好像前天在車上的時候,梁之瓊確實有講過——他們碰上仲靈玥了。
不行啊。
仲靈玥這個907的女兵第一,竟然敗在GS9男兵第三的任予手上。
要知道,任予在他們這批學員里,格鬥實力是排前十開外的。
墨上筠朝任予和仲靈玥的方向走了過去。
「墨教官。」
犧牲的隊伍有人認出她,一見到她走近就忍不住喊她。
出聲的那人可以發誓,他只是脫口而出。
但他一出口,其餘所有的人都朝墨上筠看來,每個人的眼神情緒都意味不明。
他們不驚訝墨上筠會出現在這次演習里,但剛一出來就遇上了墨上筠和前面兩碗都遇上的人……總歸是有些情緒的。
迎接著目光洗禮的墨上筠,聞聲步伐一頓,斜了他們一眼,但沒有說什麼,大步走開。
早已成為「亡魂」的六人,沒有像運送物資的友軍一樣破口大罵,但當他們湊在一起的時候,難免還是會抱怨。
「真是倒了血霉了,連續三次遇上他們。」
「真不知道我們這次是不是中邪了,每次都這樣。回去肯定要被陳隊給罵死去。」
「這次更倒霉,竟然還有殺神·墨教官。哦,還有個不知藏哪兒的狙擊手,賊招人煩。」
「這槍法也賊准了點兒,我跑的時候被狙擊手一槍爆頭。」
……
在一堆抱怨聲中,忽然響起一道聲音:「墨教官找仲靈玥做什麼?」
頓時,抱怨聲戛然而止,他們紛紛朝墨上筠和仲靈玥的方向看去。
這個時候,梁之瓊、丁鏡都已經自覺地收繳他們的武器,然後把武器裝備往突擊車上一丟,毫不客氣地搶奪了他們的突擊車。
至於墨上筠,已經讓任予鬆開了仲靈玥,並且就用仲靈玥身上的軟繩把仲靈玥的雙手給綁起來。
仲靈玥全程緊皺眉頭,最後冷冷地道:「墨上筠。」
任予自覺地站在一旁,看著墨上筠是如何囂張的。
雙手抱臂,墨上筠懶懶地打量著她,用一種近乎譏諷的口吻涼涼道:「敗成這樣,真夠難看的。」
「……」
仲靈玥面色冷若冰霜,狠狠地咬著腮幫子。
媽、的。
連續失敗三次,是她也沒有想到的。
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會連續三次敗在同一支隊手裡。——雖然有人員變換,但在她看來,情況也差不多。
事情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恥辱,夠讓她難堪的了,但——她絕對想不到,這些人都喜歡在戰鬥結束後奚落對手。
人品實在是渣。
見著仲靈玥臉上滿滿的不服氣,墨上筠勾唇笑了笑,抬腿向前一步,爾後在仲靈玥跟前不緊不慢地蹲下來。
「演習才剛剛開始,現在就退出演習,未免太沒有意思了。」墨上筠眯起眼,繼續道,「看在曾是你們教官的份上,我呢,現在放你一條生路,而你,回去給我向陳宇帶幾句話。」
「我不需要!」仲靈玥冷聲說道。
艹。
還把她當傳話筒了?!
「聰明人都懂得掌控機會。」墨上筠道,「當別人放你一馬的時候,一般也會心懷感激。」
仲靈玥:「……」感激你祖宗!
但是,她不得不承認,現在就退出演習的話……她實在是不甘心。
這一筆帳,她若是不討回來,怎麼都眼不下這口氣!
墨上筠帶著遊刃有餘的神情,跟仲靈玥說了幾句話,然後看了眼仲靈玥鐵青的神情,便站起身來。
「走了。」
墨上筠朝任予偏了下頭。
任予很快跟上墨上筠。
兩人上了同一輛突擊車。
至於梁之瓊和丁鏡,都自覺地坐上突擊車的駕駛位置,等待著墨上筠說「離開」。
打劫了兩輛突擊車以及若干武器,另外還有一堆的乾糧,可以說,他們這一趟算得上是收穫滿滿了。
他們離開的時候,太陽剛巧從地面躍出來,第一陽光灑落在地面,落到疾馳而去的車輛上,折射出刺眼的陽光,而揚起的灰塵顆粒也在那一瞬變得極其顯眼。
六個被淘汰的人,以及存活下來卻被捆綁的仲靈玥,以複雜的心情看著他們遠去。
心裡滿滿的,全是不甘心。
就這樣輸掉了……
而且,一敗塗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