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夫人,您不能就這麼直接闖進去,這裡頭是……」
被稱作賀夫人的女子聞聲細細的眉梢上揚,勾出一個韻味十足的弧度,唇邊也溢出了一抹頗具微妙的淺笑。
她滿臉溫和地說:「你說什麼?」
張開胳膊攔住她去路的人見狀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梗著脖子說:「這裡已經被方家夫人包了,沒有方家夫人的邀請和許可,其餘人都是不可擅入的。」
像是生怕惹得女子動了怒,這人又連忙補充說:「您若是想尋方家夫人敘話,要不在外頭稍等片刻,容小的前去通稟一番,如果方夫人同意了,那小的就……」
「呵。」
女子從舌尖迸出一聲充滿了譏誚的冷笑,淡淡道:「這話聽起來倒是稀罕。」
「本郡主少出來走動,竟是不知如今想去個地方都需有人應允了,這到底是你這刁奴在此欺上瞞下擺弄威風,還是得了某些人的授意刻意與本郡主過不去?」
如今深居簡出的賀夫人,赫然就是多年前在盛京城中飽受爭議的端陽郡主。
端陽郡主年少時張揚至極,行事高調不知收斂,可偏生又享有皇家的盛寵,哪怕是端王行了大逆不道之事,端陽郡主也得以從中保全脫身,甚至不曾影響到半點來自皇家的寵愛,地位依舊。
因為端王府的變故,早年間無所顧忌的端陽郡主似乎也低調了許多,後又獲皇上的特赦,許與之前的夫君葉清河和離,以當朝郡主之身嫁給了當朝的刑部尚書賀然為妻,為其育有一女。
二嫁為人妻,被人尊稱一聲賀夫人,再加上又當了母親,端陽郡主的性情沒了年少時的火爆,在人前也多了很多女子身上常見的溫婉柔和。
多年來的不動聲色似乎讓人選擇性地忘了,她當年在盛京城是個打馬遊街人頭過的狠角色。
可哪怕是過了再久,刻在骨子裡的傲氣也不會為此而減少分毫。
當她沉下臉時,常年養尊處優堆積出來的駭人氣勢,依舊足以把人嚇得心驚膽戰。
被迫攔住她不可上前的下人見狀急得滿頭冒汗,反覆張嘴卻說不出辯解的話。
她能說什麼呢?
裡頭不讓端陽郡主進去的人是如今聖眷正濃的方大人的妻女,這裡站著的是出自皇室的端陽郡主,還是刑部尚書的髮妻。
里里外外都是惹不起的人。
豬八戒照了鏡子,招惹了誰結果都是一個死。
正當她生無可戀地想自己怎麼死才會稍微體面些時,樓梯轉角之上突然響起了一道略帶疑惑的女聲。
「哎呦,這不是賀夫人嗎?」
「今兒到底是什麼好日子,竟然能在這裡見到賀夫人。」
來人正是方夫人,也是端陽郡主今日來想找的人。
下令讓人攔著的方夫人看起來端莊溫雅,笑吟吟的樣子極為和善,見擋在端陽郡主面前的下人滿臉蒼白,甚至還好笑地用帕子捂住了嘴,打趣道:「早知賀夫人性情火爆,可就算是脾氣再不好,也不該莫名其妙拿個下人撒氣啊。」
她一露面一張嘴,是非黑白全然顛倒,好像之前發生的一幕與自己全然無關。
端陽郡主見慣了玩弄話術的人,對此倒也沒多意外,只是神色淡淡地擺手示意已經開始哆嗦的人下去,沒接方夫人扔出來的話頭,反而是淡淡地說:「話說起來,早年間你我也是有來往的,那時候何曾能想到,陳家那個連話都不敢抬頭說的小姑娘竟能有今日方夫人體面風光,老話說得對,風水輪流轉,世事難料啊,你說呢,方夫人?」
方大人在朝中頗得重用,連帶著多年前毫不起眼的方夫人也有了在外抖威風的底氣。
只是這份底氣到了親眼見過她早年落魄的端陽郡主面前,似乎就沒了那種高高在上的凌然之氣。
說論身份,誰又能比得過有皇家血脈的端陽郡主?
方夫人被端陽郡主輕飄飄的一句話氣得抓緊了手中的帕子,可轉念一想又勾著唇意味不明地笑了。
她說:「的確是世事難料。」
「畢竟不是誰都能有賀夫人這樣的福氣,能在繼家中敗落後還能活得如此自在的。」
聽出她話中不加掩飾的譏諷,端陽郡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她不緊不慢地說:「家中再敗落,本郡主也是朝廷親封的郡主。」
「身為享有皇家供奉的郡主都不自在,難不成要像有些人那樣搖尾乞憐才算自在?」
「你有搖尾的本事,本郡主可沒與你相提並論的能耐。」
端陽郡主的聲音不大,卻字字錐心,在半空中化作尖銳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扎在方夫人的臉上。
她用毒蛇般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著端陽郡主分毫不減明艷的臉,仿佛是想起了多年前被迫跟在這人身後唯命是從的卑微,氣得額角都迸出了點點青筋。
語氣也多了幾分不可說的陰冷。
「郡主的確是本事過人的,否則當年怎會能借著權勢逼著人娶自己為妻?」
似是想起當年轟動盛京的鬧劇,方夫人眼中諷刺愈濃,滿是唏噓地說:「只不過能逼著人娶自己算什麼本事?最後不還是被人棄了?」
「話說回來,郡主的本事才真的是無人能及,都成了個棄婦,卻還能尋上賀家門庭,搖身一變就當上了賀夫人,誰能比得上郡主這般能耐?」
端陽郡主早年間的荒唐事兒知道的人不少,但是能像方夫人這般毫無顧忌地拿出來說的,翻遍整個盛京卻都找不出下一個。
畢竟端陽郡主聖恩不減,她如今的丈夫賀然在朝中亦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哪怕是為了顧及賀然的面子,也不會有人敢說得如此張揚。
否則招惹了這對夫婦,哪兒能討著好?
可盛怒之下的方夫人偏偏就這麼說了。
說完她也有一瞬間的後悔,可話一出口落地沾灰,再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也早就來不及了。
捕捉到方夫人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端陽郡主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
她幽幽道:「陳瑩,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本郡主性子不好?」
驟然被叫出閨中之名的方夫人猛地一頓,可還沒等她想到接下來應當怎麼說,一個凌厲的巴掌就啪的一聲抽了上來。
一聲脆響。
方夫人難以置信地捂著被打得歪了過去的臉瞪著猝然動手的端陽郡主,像是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敢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對自己動手。
打了人的端陽郡主顯得極為淡定,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腕,慢步往前走了幾步,單手揪住方夫人的衣領把她狠狠地朝著樓梯的邊上慣了下去!
皮肉碰撞在冷硬的木欄杆上,方夫人吃痛驚呼出聲,四周早已驚呆了的下人也趕緊蜂擁而上,大呼小叫地嚷嚷著,亂七八糟說什麼的都有,卻無人敢在這種時候去拉扯顯然已經動了真怒的端陽郡主。
萬一真給這位祖宗惹急眼了,她直接鬆手把方夫人扔下去可怎麼辦!
端陽郡主處在爆沸的聲響之中,極為淡然,面上似乎還噙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
她摁著早已被嚇得面無人色的方夫人,極輕地笑了聲,近乎耳語地湊在她的耳邊說:「這是我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警告你,看好你的女兒,還有管住你自己那張口無遮攔的嘴。」
「再讓我知道你女兒在外頭造謠到的我家冉冉身上,下次我就把你和你女兒一起綁了從護城河上扔下去餵魚。」
「你要是不信的話,大可試試。」
「我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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