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原委都告訴了林明晰,六神無主的林家夫婦心裡總算是安定了些許。
林慧娘怕蘇沅知道後會煩心,忍不住拉著林明晰細細叮囑「明晰,要是依我和你爹的意思,這事兒就先不要告訴沅沅了,省得她為此煩心。」
蘇家人名義上雖是林家的親家,可兩家素無往來,也談不上什麼情分,權當是互相厭惡的陌生人也不打緊。
可對蘇沅而言不一樣。
都說骨肉血親,骨頭斷了還連著筋。
那一家子人再不如何也是蘇沅的娘家人,旁人聽了無關痛癢的閒話,落入蘇沅的耳中或許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見林明晰沉默不語,林慧娘止不住發愁地嘆了一口氣,低聲說「蘇家那些人實在不像話,也招人厭煩,可他們若能收斂一二,就當作是尋常親戚走動也不是不可,只是……」
「唉,如今人都找上門來了,說不得什麼時候門前就出了岔子,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林明晰安撫似的對著林慧娘笑了笑,淡聲說「沒事兒。」
「就這麼一家子人,作不出什麼妖。」
就算是他們來者不善想作妖,那也得看他是否願意。
昔年如此苛待蘇沅,難不成還指望他能待之以貴客之禮麼?
做夢。
林明晰心不在焉地叮囑了林慧娘幾句,見外頭天色不早了,慢悠悠地轉了出去。
他回到內院時,蘇沅據說去了書房還沒回來。
等蘇沅從書房回來時,看到的就是林明晰在對著燭火看書的場景。
燭光之下的青年眉目清雅俊秀,挺拔的鼻樑在側臉下方投射出一小片陰影,籠在眼底暈開無數柔光,讓蘇沅見了心頭就是無聲一顫。
她面上的冷色散了個大概,勾著唇要笑不笑地走到林明晰的身後作勢去抓他手裡的書。
可手指還沒碰到書頁,就被林明晰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
林明晰轉頭看她,含笑揚眉「你想做什麼?」
蘇沅扭了扭被捏住的手腕,不甘示弱地回瞪一眼,答得很理直氣壯。
「看看你在看什麼。」
「怎麼,不讓我看啊?」
她一臉刻意十足的挑釁,逗得林明晰瞬間失笑,很好說話的把翻了一半的書塞到蘇沅懷裡,好脾氣道「給給給。」
「你想看什麼都行。」
林明晰從小就一心向學,看的書也跟閒書沒半點干係。
通篇滿頁寫的都是些晦澀難懂的長篇大論,蘇沅匆匆掃了一眼就被刺得眼睛疼,燙手似的忙不迭把書塞還給林明晰,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還是你自己看吧,我欣賞不了。」
林明晰哭笑不得地拉著她在自己的懷裡抱好,把下巴搭在她的肩窩處,輕到含糊地說「大晚上的怎麼還找人上書房說話了?」
「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蘇沅原本正揪著他的手指尖在掰,聽到這話動作無聲微頓,揚起的嘴角也在不自覺地往下滑,耷拉出一個不明顯的冷硬弧度。
林明晰見狀眸色微深,稍微側了側在咬著她小巧的耳墜扯了扯,輕笑道「真有人惹你生氣了?」
「我去幫你出氣?」
「你可拉倒吧。」
蘇沅忍著煩躁推了不太老實的林明晰一把,轉身面朝著他坐好,雙手勾著他的脖子悶悶地說「娘今日說的話讓我覺得不太對勁,我就讓人稍微打聽了打聽。」
說是稍微打聽,可以蘇沅的手腕,她想打聽的事兒大約就沒有她打聽不到的。
林慧娘和林傳讀一心想瞞著蘇沅,不讓她知道,可他們哪兒會能想到,蘇沅哪怕是坐在家中耳目也可遍天下呢?
林明晰大致猜到了什麼,唇邊噙著的笑淡了幾分,說「你都知道了?」
蘇沅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說「人家都找了說客上門了,我不該知道嗎?」
「不過說來也是有趣,那汪夫人與我素來沒有交集,這會兒倒是忙著想讓蘇家人來找我認親,你說,這人究竟是古道熱腸,還是別有心機?」
她不過是讓剪月去稍微一問,就大概知道了汪夫人今日的來意。
汪夫人自稱自己只是個傳話的,不忍見蘇沅與血親長久分離,這才上門來幫忙透個信兒,說是蘇家人不日就會到盛京,到時候就可與蘇沅一家團聚了。
她把自己捧到了一個熱心腸的好人高度,可肚子裡轉著彎的到底是熱忱還是奸詐,那就不好說了。
蘇沅陡然從剪月口中聽到蘇家人三個字的時候,甚至都沒能及時反應過來說的是誰。
畢竟她剛在這地方睜眼就被人灌了一碗藥,還沒等回魂就到了林家,至此一直在林家和林明晰一起,原主那些亂七八糟的家人她早就忘了個一乾二淨。
別說只是提了一嘴名字,哪怕是此時此刻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她都不見得能認出誰是誰。
可就是這麼一家子人,為何突然就想著來盛京了呢?
而且……
蘇沅的唇角溢出一抹不可說的譏誚,冷聲道「你我之前一直在懷北待了多年,始終都不曾聽說過關於蘇家的半點消息,如今才回盛京多久,這人就找上了門,你說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蘇家人動身前來盛京的路程可不近,滿打滿算怎麼也要數月才可抵。
可他們才回盛京一個多月,這人就要到了,唯一說得通的解釋就是他們早就朝著盛京來了。
只是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蘇沅搜羅了自己關於蘇家人殘存不多的記憶仔細想了一番,覺得這事兒不太簡單。
原主的親爹是個軟柿子,活了一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可能就是縣城。
他哪怕是這些年長了歲數,可懦弱了一輩子的人不會長了膽子。
那個繼母雖是潑辣惡毒,可計謀心智都有限,大約也想不到千里迢迢來盛京尋親。
至於那個所謂的妹妹和弟弟,就更是可笑。
一個奪了蘇沅親娘定下的婚事早已嫁為人婦,一個至今滿打滿算也才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這樣的兩個人能作出什麼妖?
而且這樣一家人,怎麼可能會跟汪夫人扯上干係?
他們哪兒來的門路?
蘇沅意味不明地抿緊了唇,把玩著林明晰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說「我已經讓人去查汪家夫婦了,汪夫人主動上門透口風,定然是知道些什麼,說不定還是受了汪大人的指使,只是這兩人與我往日無怨近日無讎,莫名其妙搞出這麼一檔子事兒來噁心我,背後肯定還站著別人。」
想搞清楚原委,就必須順藤摸瓜往下挖。
不管是誰在搞鬼,她都不會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