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蘇沅帶出來的幾人都是動作利索的,等她話音落下,眾人就開始紛紛行動。
已無氣息的人身上的衣裳被扒下來,眾人借著夜色快速換上。
如今這城裡城外都是顧雲和塞外巴林族的人,再無一個尋常百姓,被圍得像是鐵桶一般。
他們想以尋常的方式混進去壓根不可行。
只能冒險。
蘇沅還沒站起來,天旭就拎著一雙相對小一些的鞋走過來,扯了自己衣裳上的料子塞進鞋裡懟了懟,確定不會鬆動後單膝跪在地上把鞋遞給蘇沅,低聲說「咱們搶的是巴爾族的衣物,他們的鞋跟咱們的不一樣,您把這個換上免得被人察覺露了破綻。」
他遞過來的鞋髒得驚人,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原本還擔心蘇沅會嫌腌臢,看誰知蘇沅不假思索地接過去就說「仔細看看這些人身上的打扮,咱們想混進去必須做到讓誰見了也看不出來。」
否則他們就這幾個人,躥到重兵把守的城內,萬一被人察覺到什麼,只怕是不等走出去就能被人抓住分了燉湯。
天旭的動作很快,蘇沅擰著眉穿鞋的時候,他就把那些人頭上扎著的彩色布條薅了大半下來。
蘇沅照著地上的人的樣子用他薅來的彩色布帶把自己的長髮大致拴成了大小不一的小辮,為了讓自己的頭髮看起來也像是打了綹的,還特意從地上抹了不少塵糊上去,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把自己折騰成了黑乎乎的髒小子。
天旭收拾好了自己,不放心地圍著蘇沅看了看,把一把看起來頗為陳舊的匕首遞給她,然後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個裝了酒的水囊,邊往蘇沅的身上倒酒的同時低低地說「一會兒等城門看守換防的時候,您裝作酒醉,我們扶著您混進去。」
「您只當自己是醉得厲害,什麼都不必說,其餘的都交給我們。」
蘇沅是個女子,身形打扮可喬裝改扮。
可音調卻無能為力。
蘇沅被撲鼻的酒氣沖得險些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點頭道「好。」
他們在這裡的沙堆里蹲了一天一夜,也大致摸清了城門換防的規律。
夜入子時,換防的人前來交接。
換下來的人剛準備走,就聽到不遠處響起了刺耳的大笑之聲。
城門前眾人緊張地持刀看過去,看清是幾個走路都東倒西歪的巴爾族大漢朝著城門走了過來。
這幾人瞧著胳膊腿都全乎,可走起路來就像是踩在雲上,一步深一步淺,還有個瘦弱得不像巴爾族人的腳都沒沾地,幾乎是被人一左一右拖著胳膊舉過來的。
不等這幾人走近,守在前頭的人就厲聲呵斥「什麼人?」
「站住!」
作勢扶著蘇沅,大半身子都擋在蘇沅前頭的天旭醉意深重地砸了咂嘴,用一種不太自然的強調喊了一嗓子「放……放肆!」
被他反客為主的男子瞬間動怒,正想說話時就聽到天旭大著舌頭說「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我們是巴林將軍的部下!」
他提起巴林將軍一臉驕傲,挺著胸口用力拍了拍,大聲說「識趣些的就趕緊讓開,不然等我們回頭見了巴林將軍,定要把你們的腦袋都摘下來,扔到沙場上當球踢!」
「你才是膽大妄為!」
男子被他再三搶走話聲,被他身上濃得刺鼻的酒味熏得腦袋疼,連話聲都比先前大了不少。
「將軍早有嚴令,軍中不可酗酒,明日就要開拔行營,你們居然敢偷溜出去醉成這樣,你……」
「那又如何?」
天旭不屑地呵了一聲,含糊道「不讓喝酒那是你們這群中原草包的規矩,關我巴爾族的勇士什麼事兒?」
「你以為巴爾族的勇士是你們這種廢物?喝了酒就不能打仗了?」
「我告訴你,巴爾族的漢子身上流的不是血,是草原上最烈的酒,我們就是喝酒了,你能把我們怎麼著?難不成……」
「你還想處置我們?」
「哈哈哈!」
天旭踉蹌著放完厥詞,簇擁在蘇沅前後的人就前仰後合地哈哈笑了起來。
「處置我們?」
「他們憑什麼?」
「憑他們的顧將軍比咱們臉白,還是憑他們沒吃草也是草包?」
天旭笑得一時岔了氣,捂著胸口費力地咳嗽了幾聲,搖搖晃晃地走上前去揪住站得離自己最近一人的領口,朝著那人的臉惡意十足地呼了一口滿是酒味的氣。
被他揪住的人大約也就十五六歲,還是個愣頭青茬子。
猝不及防被他迎面呼了一口惡氣,當場就想拔刀。
天旭眼中冷光驟閃手腕翻轉把他沒拔出來的刀摁回去,飛起一腳直接就踹到了人的胸口之上。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風聲中也多了或大或小的驚呼。
天旭趕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揮手一指,指著一個沒人的方向張嘴就說「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在爺爺的面前拔刀?」
「老子玩兒刀殺人時你還在娘肚子裡吃奶呢,你……」
「指錯了指錯了。」
另一個人撲過去掰著他的手,生生扭了個方向,對準一個臉黑得幾乎與夜色分不出一二的人說「這才是領頭的,你別罵錯了地方。」
「呃……」
天旭像是看不清眼前的人,用力晃了晃腦袋,說話的聲音也愈發含糊「你……你算什麼東西?」
「那點兒力氣還沒草原上的一個牛犢子大,也敢跟爺爺我叫板?」
「有本事你就去告訴你們的顧將軍,說我們違反你們的規定了,你看他能把我們怎麼著,我就不信了,他敢得罪巴林將軍要摘我的腦袋!」
「你……」
「我要殺了你!」
「廢物!」
「有本事……」
「住手!」
城門前眾人鬧成一團,幾乎圍在一起大打出手的時候,有個騎馬的校尉走過來,冷著臉說「為何喧嚷?」
混亂中被天旭狠狠打了一拳的男子狼狽上前,咬牙說「楊副將,這幾個人是巴林將軍的部下,他們無視軍規偷偷跑出去喝醉了,還在此處大放厥詞詆毀將軍,我等正要將其拿下。」
楊副將高坐在馬背上,意味不明地看了地上歪來倒去的幾人一眼,唇角抿得似刀鋒一般,出口的話也冷硬至極。
「既然是巴林將軍的部下,那就是咱們的盟友,如何用得上拿下這樣的詞?」
「罷了,只是喝醉了酒並無大礙,開門放他們進去。」
「可是……」
「我說的話不管用了是嗎?」
滿腹憋屈想告狀的男子被噎得滿臉漲紅,不等出聲天旭等人就得意至極地哈哈笑了起來。
他忍著滿腔怒火把路讓出來,揮手示意身後的人開城門。
天旭等人搖搖晃晃地扶著蘇沅往前,可還沒走幾步,身側就多了個人。
被稱作楊副將的人走過來作勢扶住蘇沅的手,客氣道「久聞巴爾族的勇士千杯不醉,諸位這是喝了多少,竟能醉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