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沅想找林明晰給新到手的地方題個牌匾,好等著到了時候讓人掛上去。
可林明晰聽完她的話,卻笑著說「這樣的事兒何至於找我?」
「沅沅自己來不就是最佳之選嗎?」
蘇沅好笑「我來?」
「對。」
林明晰站起來拉住蘇沅的手,牽著她走到桌前站定。
往她的手裡塞了支沾了墨汁的筆,握著她的手懸於宣紙之上,輕聲說「地方是你買下來的,所有的大小事務,包括人員羅列也都是你做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親力親為而得,自然是要你親自題詞的才算最佳。」
蘇沅的視線落在手中筆桿上,玩味道「可我筆鋒不如你,這鑲成了牌匾後可是要掛上多年的,要是被人取笑可如何是好?」
「怎會有人膽敢取笑?」
林明晰微微彎腰把頭靠在蘇沅的肩上,側頭在她的側臉上親了一下,輕聲道「世人可不行善,可求心中之念,各為自己,無可厚非。」
「可若有他人善,就不該妄自評論是非,也不可如此。」
「沅沅今日所行乃是至尚至善之事,來日他人知曉也只會心生敬意,絕不敢有半點輕慢。」
他握著蘇沅的手緩緩而下,筆尖停留在距紙面一指的位置,笑問「就叫善堂?」
蘇沅抿唇想了想,搖頭失笑。
「之前覺得善堂二字也算不錯,可我現在覺得,另外一個或許更好。」
她捏緊了筆桿穩穩落筆,雪白的宣紙上很快就出現了幾個鋒銳的大字。
林明晰看著躍然於紙面的字跡,輕聲喃喃「陽光書院?」
蘇沅把手裡的筆放好,靠在桌面上含笑點頭。
「不錯。」
「就叫陽光書院。」
「從此以後,那裡不光是咱們救出來的那些孩子的家,同樣也是懷北城中有心向學去無處可去的孩子的書院。」
書院不光負責撫育無父無母的孤兒。
不久後更會有專門的老師負責教導。
被送往那裡的孩子會獲得平靜的生活,會擁有別的孩童擁有的一切。
不管他們曾經見過怎樣的黑暗,從此往後,惟願他們一生能觸及到的,全都是陽光。
林明晰在舌尖反覆將這簡單的四個字來回輕讀,片刻後才說「陽乃日間正氣,也是萬物之始。」
「光為心中希望,是寄託也是嚮往。」
「二者相合,字意簡單又寓意深遠,很是不錯。」
見他也不反對,蘇沅心情不錯地打了個響指,指著桌面上的幾個大字,拍板道「就是它了。」
新鮮出爐的牌匾被送去裝裱。
還沒掛上牌匾的書院也在熱火朝天的進行著改造。
天旭頭一次負責這樣的事兒,起初還有些手忙腳亂。
可次日書院中就多了一個人。
楊成來了。
肖林的情況好轉了很多,人也恢復了清醒,只是身子骨到底是差了些,只能暫時避風修養。
確定他無礙,楊成就坐不住了。
他原本就不是個閒得住的人,這會兒受了蘇沅重託,就更是不願空度時日。
他叮囑好肖林讓他在府內好生待著,自己趕著去了書院。
楊成的出現幫了天旭很大的忙。
他對這裡的地形熟悉,構造也熟悉。
哪裡有什麼,哪裡能用來做什麼,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再加上他出現在此,那些被楊浩賤賣了的下人心裡也頓時安定了不少。
楊成的為人他們是信得過的。
只要是他說可行的,這些人就不會有什麼意見。
有了這些人的幫助,原計劃需要半個月的事兒,不到十日就辦了個七七八八。
天旭結束一天的忙碌,大致整理好了需要跟蘇沅匯報的東西,匆匆趕回林府。
可他剛到門前,就得知蘇沅不久前出去了。
他摸了摸腦袋奇怪道「天都黑了,主子出門做什麼去?」
負責林府守衛的另一個天機所護衛聽了,壓低了聲音說「好像是有什麼急事兒,是頭兒親自來請的。」
天十九身為天機所在懷北的小首領,儘管在蘇沅面前笑嘻嘻的沒什么正形。
可在下屬面前卻很有威嚴。
天旭打了個不明顯的哆嗦,徹底打消了多嘴的想法,摸著下巴進門「那我進去等主子回來。」
林府平靜依舊。
摘了匾額的白府卻沒那麼清淨。
蘇沅面沉如水地站在門外,眉心擰著個小小的疙瘩。
「多久了?」
「已經兩個時辰了。」
「還沒動靜?」
聽出蘇沅話中不明顯的著急,冬青無奈苦笑。
「少夫人,女子生子向來是跨鬼門關的難題,怎會容易?」
雖說屋內的人已經發動兩個多時辰了,可現在孩子還沒見著蹤影。
具體要等到什麼時候,誰也說不清楚。
因正在生產的這個女子懷相有些艱難,生產的過程也很不順利。
冬青等人怕自己做不了主,索性就讓天十九把蘇沅請了過來。
蘇沅知道是自己心急了,正想開口說什麼時,不遠處的莉亞青跑了過來,急急地嘰里咕嚕說了一串話。
冬青還一臉懵著。
蘇沅的眉心卻是狠狠地跳了起來。
又一個發動的?
她抓住冬青的手立馬就說「趕緊去把在外頭的穩婆叫了跟著莉亞青過去!」
「那邊也有人要生了!」
冬青驚得哎呦了一聲,拎起裙擺趕緊就跑。
可她剛剛跑遠,周婭就滿臉緊張地奔了過來。
「少夫人!」
「屋裡的人要生了!」
……
一夜之間,府內接連響起了好幾道娃娃的哭聲。
天色漸明時,蘇沅動了動酸麻的腳,在喉頭堵了一夜的氣終於緩緩呼出。
這一晚上接連發動了好幾個,幾個穩婆來回地跑,許大夫也跟著一夜不曾合眼。
熬了一宿,這會兒總算是都消停了。
忙活了一夜的許大夫擦了擦額角的汗拎著自己的藥箱走過來,不等行禮就被蘇沅攔住了。
蘇沅真心實意地說「辛苦您了。」
這裡的女子身份特殊,腹中孩子的來歷更是不可多對外人言。
為避免引起更多的風言風語,是以沒從外頭請人,遇上事兒都是許大夫親自上。
許大夫年紀不小了,奔波著熬了一宿,到了這會兒眼底也滿是疲憊的紅血絲,憔悴得不行。
他聽到蘇沅的話笑出了聲,搖搖頭道「迎新生,辭舊往,這是積德納福的好事兒,怎能說是辛苦?」
「您放心,昨夜生下的孩子共五人,兩男三女。」
「孩子和產婦我都去瞧過了,其中有個產婦氣血稍弱些,可也不是什麼太要緊的毛病,往後好生將養著問題就不大。」
「那幾個孩子身子骨都談不上健壯,可也康健,好好養著不會有事兒的。」
蘇沅懸了一夜的心至此才終於緩緩放下。
她讓天十九趕緊送許大夫去休息,轉頭對著同樣熬了一宿的剪月說「你去拿些產後用得上的東西,順便叮囑一下廚房,給這幾人的飯食要格外仔細些。」
「順便告訴她們,孩子現在太小離不得母親,暫時先只能讓她們親自帶養,等孩子滿月,我就會派人來把孩子接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撫養長大。」
「讓她們安心調養身子,等到了時候,我就會設法給她們一個全新的身份,送她們離開此處。」
沒有身孕,堅持要獨自生活的人早已得了新生,被蘇沅暗中送往了各處,改頭換面重新生活。
此時還住在這裡的,多是腹中懷著孩子,一時不便離去的。
有了蘇沅這話,這些人所有的不安都可盡數放下。
孩子的性命不能罔顧。
大人的命,也不能不惜。
在儘可能的情況下,蘇沅盡力做到兩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