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救出的女子共計八十九人。
其中目前仍有身孕待產的,就有五十三人。
她們腹中的孩子說不清來源,不知父親是誰。
可都到了這種時候,孩子只能是生下來。
落地的娃娃就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不管來源如何,為何而降生於這個世界,可只要是人命就不可忽視。
蘇沅仔細問過這些女子的想法,因過往之故,無一人願意將生下來的孩子撫養在身邊,也不想承認自己與孩子的血緣關係。
雖說母子分離不符世俗禮法,可這些孩子的來歷特殊,蘇沅不得不顧及她們本人的想法。
她輕輕嘆氣,摁著隱隱作痛的眉心低聲說「所以不光是要想法子將這些女子安置好,等她們腹中的孩子落地後,還要設法給這些孩子找個安置之所。」
五十多個孩子,快九十個妙齡女子。
這麼些人想妥善安置,大小事情都需花心思。
林明晰難壓眼底陰沉,攥著手裡的筆極力把翻湧的怒氣壓下去才說「那你心裡現在可有盤算?」
蘇沅累得不行地歪在他的懷裡躺著,閉上眼說「你幫我把身份文牒戶籍弄出來,先給你她們個合理的身份。」
「然後我再讓人在城內尋些不起眼的小房子,分批把她們當做從外地來的百姓悄悄安頓下。」
「那些懷著孩子的,再三奔波對她們的身子不利,我準備先把雲家封了,不許外人進入,讓她們暫時隱蔽在雲家府內休養,等腹中孩子平安出生,到了可與母親分離的時候,再按她們本人的意願把孩子帶走,按之前的法子將她們分別在城中安頓下來。」
至於帶走的孩子……
蘇沅重重揉了一把臉,悶悶地說「五十多個孩子,還都是無人照料的,放在哪裡都很打眼。」
「我準備過些日子在城內建個善堂,從我帳上撥銀子,專用於撫養這些孩子長大。」
「為避免有謠言起,所以對外就說這善堂可接納任何無人照料的孩子,這些孩子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若有情況類似的,也可送入善堂。」
善堂建立後,她再從民間尋人去照顧這些孩子的生活起居。
不管怎麼說,總要把孩子養大到可獨立自主的時候,這事兒才算圓滿。
蘇沅的安排已算盡善盡美,林明晰沉吟半晌沒什麼可建議的,默了片刻才說「既是要建善堂,不如把學堂也並進去,如何?」
「學堂併入?」
「對。」
籌建學堂的事兒林明晰心裡一早就有了打算,只是因近來事兒多,才耽擱至今不見動靜。
憑空弄出個收養孤兒的善堂會或許會有人議論,可若是將學堂也一併納入,情況或許就不一樣了。
林明晰拉開抽屜把自己寫好的條例拿出來給蘇沅看,指著上頭的內容說「不管是學堂還是善堂,這都應是官府的事兒,不應讓你掏銀子。」
「有了商戶補納的賦稅,還有此次從雲家收繳的資產,衙門早與之前不同,不管是善堂還是學堂,都有了足夠的銀錢啟動。」
「過幾日我就將籌辦學堂的事兒寫成公文散出去,人們的關注點都在學堂上,對那些孩子的關注就會少很多,也不會有那麼多人過分關注這些孩子的來歷。」
若是從一出生就被人關注揣測來歷,這些孩子就算是長大成人了,也少不得要受異樣的眼光。
可要是能將孩子的來歷模糊化,無人能說清過往,那就沒什麼可過分擔心的了。
蘇沅沒想到林明晰能想得如此周到,愣了下抱著他的脖子親了一口,啞聲說「林大人有心了。」
林明晰拍了拍她的後背無聲輕笑,低嘆道「其實不光是你那兒有需安置的大人和孩子,我昨日也找到了不少孩子。」
雲家強逼女子懷孕產子,等孩子長到一歲左右,可脫了母親的照料,就把孩子強行抱走,把這些抱走的孩子圈養在一處。
等這些孩子長到四五歲的時候,勉強能看出來日姿色,就讓專門的人負責調教,把人變成貨物供人選擇買賣。
姿色尚可的往往都能賣出個不錯的價錢,被圈養時勉強能得些照顧。
可被認定姿色不佳,賣不出高價的孩子,從能幹活兒起就會被壓迫著做活兒,缺吃少穿還飽受折磨,多數長不到十歲就會夭折。
林明晰昨日找到此處,從中找出了六十多個孩子。
從兩歲到八歲不等,男女皆有。
這些孩子經歷了不少常人無法想像的痛苦之事,見著生人也怯得渾身發抖。
有些甚至到了五歲,至今還開口不能言語,瘦弱得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子,看著就揪心得不行。
蘇沅把那些女子暫時安置在了雲家。
林明晰就把這些孩子都帶回了自己家。
因為除了自己家,放在何處都會引人懷疑,誰也不能保證,外人的非議會不會再對這些孩子造成更大的傷害。
蘇沅是忙著還沒來得及回家。
否則她進門就會發現,往日冷清的林府,現在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娃娃。
蘇沅忙著把這事兒忘了,聽林明晰說完沉默良久,啞聲說「明日我就讓天十九去籌備善堂之事,這些孩子先暫時安置在家裡,等善堂籌備得差不多了,再統一帶過去。」
她說完握住林明晰冰冷的手,望著林明晰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林大人,雲家作惡多年,罪孽深重,無一人是無辜。」
「此番事了,一個都不能讓他們死得輕巧了才是。」
否則讓這些畜生得了痛快,那才是世間最大的不公。
林明晰聞聲輕笑,輕輕道「夫人不說,我也會如此。」
「不光是雲家,知情還參與此事的,一個都別想跑。」
此案牽扯重大。
林明晰連夜審訊了雲家的大管事,發現此事甚至還與之前在任的多任官員有牽扯。
他能處置雲家,能處置百姓,卻對涉事的官員無法。
所以必須得呈報摺子入京,請皇上親自定奪。
只是想送入京中的摺子,想請皇上處置官員,就必須拿出足夠硬的證據,讓人無可逃脫。
可直至今日,他們還沒找到真正的證據。
想定案,還缺最有力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