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沅平日裡打扮都很素淨,多以舒適為主。
可今日卻與往日不同。
穿著一身灑金織花的紫色緞錦製成的衣裳,耳朵上墜著一對鴿子蛋大小的紫色東珠耳環,脖子上掛的是一個絞了金絲製的羊脂白玉項圈。
頭上戴了用同色東珠製成的珠冠,就連手上戴著的兩個玉鐲,都色澤清透溫潤,看著就價值不菲。
她通身尋不到一件金子打的首飾,可樣樣卻都精緻貴氣非常。
一看就知樣樣都是有價難尋的寶貝。
紫珠本就珍貴,常人能得一顆都算不易。
可她竟弄了這麼一副完完整整的首飾不說,就連剪月手中被嫌棄的那頂珠冠都是用同等大小的東珠製成。
珠光寶氣得很貴就罷了,還挑不出半分俗氣!
重點是蘇沅這張臉長得實在出人意料,這麼一打扮光彩亮麗得咄咄逼人,絲毫不給旁人留活路。
雲夫人打聽到蘇沅不喜裝飾,出門前特意打扮了一番。
她本以為自己的打扮已算出挑,可被蘇沅這麼一襯,頓時就顯得自己處處都不入流落了下乘。
她強忍尷尬對著蘇沅福身拜了拜,擠出笑說「見過夫人。」
蘇沅單手托著下巴望著她滿身的金燦燦,眼裡泛出不加掩飾的玩味,輕笑道「雲夫人客氣了。」
「剪月,給雲夫人上茶。」
雲夫人忍著窘迫在椅子上坐下,拿出帕子摁了摁下塌的嘴角,客套道「按理說夫人至此,我早該前來拜訪,只可惜我身子不太好,一直在府上養著,近日稍好了些,這就趕著上門來叨擾您了。」
蘇沅好性子地笑了笑,擺手道「雲夫人有心了。」
她說完撥弄著手腕上的玉鐲不言聲。
雲夫人躊躇片刻就說「我聽聞夫人到懷北之前,曾在盛京住過,就想著您說不定喜歡盛京風味的吃食,特意讓人從盛京請了個點心師傅來做了些點心。」
「今日來時特地帶了來,您要是不嫌棄的話,不如嘗嘗?」
她說著示意身後的丫鬟把帶來的食盒拎到了前頭。
丫鬟很會來事兒的把食盒打開,從裡頭端出一個個精緻的小盤子,介紹說「這是金絲窩窩卷,銀卷貓耳朵,還有翡翠玉糕。」
她說完笑吟吟地望著蘇沅,說「聽聞這在盛京城中都是難得的花樣,您嘗嘗?」
蘇沅探頭望了一眼像是興趣不大,沒理會眼前的丫鬟,扭頭望著冬青說「既然是雲夫人的一番心意,你就拿下去跟周婭她們分了吧。」
雲夫人和丫鬟聞言臉色頓時一變。
蘇沅卻像是什麼也沒察覺到似的,自顧自地說「雖說不是什麼稀罕的好玩意兒,可無事時湊合吃吃也能行,你們也別嫌棄。」
這話每一句明著打臉,卻字字都能化作巴掌狠狠抽在人的臉上。
雲夫人面色鐵青哆嗦著手說不出話。
冬青卻為難道「您是早就吃膩了不喜,賞下去也是一番好意,可周婭那丫頭只怕是不會領情。」
蘇沅故作不解,嘖了一聲好笑道「為何不領情?」
「誰又招惹她了不成?」
冬青欲言又止地看了臉黑得像鍋底似的雲夫人一眼,微妙道「雲夫人來時,不知與她起了什麼爭執,我去時這丫頭正氣得臉黑綠,雲夫人還說要處置她呢。」
「是麼?」
蘇沅回眸看向雲夫人,似笑非笑地說「不知周婭這丫頭是怎麼招惹得雲夫人不順心了,夫人竟如此動怒?」
當著主人的面兒不能打狗。
這話雖糙,可理兒不錯。
雲夫人再糊塗也能聽出蘇沅的維護之意,只能強逼著自己把怒火壓下去,為難道「您說笑了,我怎會與她起爭執。」
「只不過是說笑玩樂,不值當您多問。」
蘇沅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對著冬青說「雲夫人都不介懷,多大點兒事兒也值得你特意提這一嘴?」
「你把東西給周婭她們送過去,就說有什麼委屈來找我說,平白無故的,何必跟客人置氣?」
冬青忍著笑頷首說是,拎著食盒邁步而出。
特意送來的禮,被蘇沅當著面就賞給了剛剛跟自己起過不快的下人。
這樣的舉止,放在何處都是失禮。
可蘇沅卻沒覺得半點不對,也像是看不出雲夫人僵硬的臉色似的,輕笑道「說起來,我還不知道雲夫人今日上門何意?」
「白家家大業大,夫人執掌一府瑣事繁忙,無事想來也不會踏我這門檻。」
「雲夫人今日特地前來,可是有事兒尋我?」
雲夫人今日前來,雖說是無大事相求,可也打了想與蘇沅攀好關係,好藉此緩和白家與林明晰關係的主意。
所以雖對蘇沅所為不滿,也不能說什麼。
她轉瞬調整好了情緒,笑吟吟地說「您說這話就是多意了。」
「我今日前來,只是想著您可能喜歡盛京風味的吃食,想給您送些點心,您是貴人,平常瑣事哪兒能拿來擾您心煩?」
她輕輕一嘆,慚愧道「只可惜會錯了心意,不知您竟不喜歡這點心,早知如此,我就不帶這東西來討您的嫌了。」
「只是可惜了那廚子的好手藝,這樣好的東西,賞給了下人,只怕他們也品不出其中的精妙。」
她自言慚愧,可卻仿佛又字字透著對蘇沅的譏諷。
剪月聞聲不滿一哼,不屑道「我家小姐生來尊貴,南侯府中多少廚子好東西流水似的往桌上送都不見得稀罕,不過就是幾道尋常點心,如何就算得精貴了?」
「只怕也只有這窮鄉僻壤的懷北,這樣的東西才會被人覺著稀罕。」
她話音落地蘇沅忍笑咳了聲,嗔怪似的望了她一眼,好笑道「雲夫人隨口一言,你何至於如此較真?」
剪月忍著不悅撇撇嘴,給蘇沅換了盞茶才說「小姐您就是性子太好了些。」
「雖說您身在懷北,可侯爺和夫人時刻都怕委屈了您,若是讓侯爺和夫人知道這麼幾盤子點心還成了稀罕之物,也不知多心疼。」
剪月和蘇沅旁若無人的說著話,一旁的雲夫人卻早已被這話透露出的信息嚇得魂不附體。
她生來從未出過懷北,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懷北的知府大人。
可就算是沒見過,她也知道侯爺和知府相比孰輕孰重。
來之前她只知林明晰是微末出身,林家的老爺夫人也是鄉下的泥腿子。
至於蘇沅打聽不出旁的消息,就一味地以為她也是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面。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林明晰的夫人竟是侯府的千金啊!
尋常官家的千金就高人一等。
這侯府的小姐,豈不是更招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