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晰一臉正直地拒絕了賀然的無理要求,手上用力敲了敲手中的冊子,面無表情地說「你在想去何處獲美人芳心時,能先看看這個嗎?」
賀然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視線最後定格在一行字上。
「鹽城田家。」
前年織坊共產二十匹文紗錦,悉數被鹽城田家買走。
而這個鹽城田家……
賀然挑起了眉,要笑不笑地看著林明晰,輕輕道「看樣子,咱們猜對了。」
盛京城中人大多對皇后娘娘的母家耳熟能詳,對這個鹽城田家的了解卻不多。
畢竟當年皇上登基後不久,田家當時的當家人,也就是太后娘娘的親爹,稱自己年老,家中無人可用,以告老還鄉的名義向皇上遞交了摺子,帶著一家老小徹底遠離了盛京城,就此在鹽城紮根。
田家在盛京銷聲匿跡已久,久無聲跡。
之前多年也不曾有過動靜,而如今太后娘娘失勢被困深宮許久,想來田家人也是逐漸開始坐不住了。
賀然和林明晰坐在馬車裡,他一邊扒拉著手中的松子,一邊絮絮叨叨地跟林明晰說起了田家往事。
田家當年毅然決然地退出朝堂權利中心,一則是因與當時掌權的太后產生了不為人知的爭執,兩方都不肯讓步,這才導致了僵局,田家不得不退。
二則是因田家當時家中無年齡合適的女子,可送入宮中承寵,榮寵不得往繼,索性就主動斷臂暫退,還在皇上面前博了份知趣的體面。
否則田家當年之勢,與過往一手遮天的閆修相比也不遑多讓。
閆修如今骨頭都該開始朽了,可見田家老大人當年決策何其高明。
賀然歪了歪嘴,小聲說「我之前就偶然聽人說起過,鹽城田家有個女兒,貌美無雙,才華也很是出眾,在鹽城一帶富有盛名,而這女子今年正好十五歲,恰是能入宮選秀的好年歲。」
他欲言又止地對著林明晰努努嘴,唏噓道「你說,這會不會是田家人在為心中未來的皇后鋪路呢?」
太后娘娘如今雖是失勢,大不如前,但她仍是皇上的生母,是至尊至上的太后娘娘。
鹽城田家這些年在外名聲不錯,又有太后餘威在宮中鋪路,真到了選秀那日,縱是沒能一舉當上皇后,四妃之一的位置怎麼也能撈一個。
而國公府經此一亂,若不能將罪名洗刷清楚,定大不如從前,皇后受到的影響也絕不會小。
田家女兒踩著皇后的臉面入了宮,自己再爭氣些,僥倖得了皇上恩寵,後位指日可待,田家復起何愁無望?
只是……
賀然擰著眉悶聲嘀咕「不過為了送個女子入宮,就在盛京城中掀起如此動亂,怎麼感覺不太能說得通?」
就算不這麼做,田家女兒入宮的資格也是穩了的。
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林明晰緩緩閉上了眼,淡淡地說「人家或許原本就沒想過,能鬧這麼大。」
若按起初設想,只要將小國舅大鬧街市被人打死一事鬧出,就可讓國公府顏面掃地,讓皇后落個家中不嚴的罪名。
小打小鬧一番,算不得什麼大罪。
國公府死了個人,又有錯在先,這罪不認也得認。
田家雖退避多年,可在朝中仍有勢力餘存,此番指定是下了功夫的。
不然一開始也不會只有賀然和林明晰兩個人蹦出來說要詳查,別人都緊緊地閉著嘴不吱聲。
林明晰和賀然一說詳查,田家怕漏了痕跡,索性一把火將可能留下的證據都燒光了,徹底嫁禍給國公府。
國公府被激到了極點,這才破罐子破摔請了罪要求詳查。
多番機緣巧合,就鬧到了如此程度。
只是田家老太爺仍在,此人年老成精,這招算不上高明,不一定就是他授意的。
林明晰抿緊了唇說「我聽聞田家有個大爺,名下似乎有些買賣?」
賀然挑眉看了他一眼。
林明晰冷聲說「城中火炭之價瘋漲,火炭的價格一度比吃的糧食還金貴幾分,那夜街市大亂,遭殃的鋪子中堆積火炭皆被人蓄意潑濕損毀,隨後城外來了一批火炭高價賣出,短短几日便大賺一筆,你覺得,這會是巧合?」
「你是說,這路不光是為將來進宮的姑娘鋪的,可能有人趁勢為自己謀私利?」
「是不是,只要弄清楚近日那批火炭之主與田家是否有關聯,就可分明了。」
有了方向,進展就會很快。
城中售賣火炭等物的商鋪受損嚴重,今日高價出售的火炭等物皆有定數。
輕易就能順著查到賣家。
只是找到了人後他們才發現,城中負責售賣之人,全是那人在城外莊子裡找的百姓。
百姓得了他的好處,將囤積好的火炭送進城中高價售賣,得到了銀子悉數拿回去上交。
林明晰將之前的繪紙遞給眼前的人看了一眼,那人不等站起來就激動地說「不錯,就是此人,我之前去交接時湊巧看過一眼,當時還被人呵斥說不可多看,但是我絕對不會認錯。」
「你確定沒認錯?」
「絕對不錯!」
賀然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冷聲說「既然不錯,那就動手吧。」
「抓人。」
有前車之鑑,這次行動賀然安排得很是隱秘。
他們的人都將城外一處莊子圍了起來,莊子中的人都尚未察覺有所不對。
林明晰盯著莊子中閃爍的燭光,稍微退後了一步,略帶深意地看向了身側的賀然。
賀然陰惻惻地勾唇一笑,沒讓人直接上前,反而是大手一揮讓人扛出了幾個看起來就很沉的大桶。
林明晰側頭看了那大桶一眼,聞到空氣中特有的氣味,眉梢無聲上揚。
「這是什麼?」
賀然抱著胳膊嘖了一聲,幽幽道「火油。」
「直接抓人多費勁兒,潑點兒東西就不一樣了。」
「更何況……」
「他們不是喜歡這個嗎?」
那夜潑出的火油在雪色中燃起滔天大火。
如今也當讓這些人感受一下被烈火焚身的滋味了。
林明晰靠著樹幹想了想,莞爾勾唇。
「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很是不錯。」
「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