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有官員上稟有人勾結夫子廟官員,暗中密謀囤積火藥,在城外借流民之命行不軌之事,所圖不小。
此言一出引起滿朝震驚,皇上極為重視,當即就指派了專人負責調查此事。
之前暗中負責在夫子廟調查的人也於當日深夜進宮。
隔日皇上就在朝堂上宣布了夫子廟的調查結果。
得知夫子廟被炸毀的茅屋所在之處,暗中引通向一條深長數十米,寬度超三米的暗道,暗道四通八達通往夫子廟各個出口,其中更是堆積滿了密封好的大量火藥。
火藥危害甚大。
數量如此之多,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別說是區區一個夫子廟,就算是偌大個盛京城,只怕也會在瞬間灰飛煙滅。
滿朝文武百官正為夫子廟中火藥震驚時,接下來發生的事兒更是讓人瞠目咋舌。
據所查之證,似乎都與端王有脫不了的干係。
可端王在朝中一貫名聲甚佳,也很少摻和朝政之事,這樣的人怎會暗中做出如此勾當?
有與端王來往密切之人當場提出了質疑,認為這是有人蓄意栽贓陷害。
有人聲稱端王若是無辜,就該主動配合調查,以證己身清白。
極少數人察覺到了個中蹊蹺,靜默不言等著皇上表態。
等朝中大臣爭執休了,皇上才淡聲說「既是有疑,就該細查,不可放過任何一個異心之士,也不能輕易侮辱一個忠心之才。」
「只是此事牽扯甚大,當謹慎應對,不可大意。」
皇上這話看似說了不少,可實際上一句有用的都沒有。
賀然暗中看了林明晰一眼。
林明晰瞬間會意,邁步而出。
他說「端王清白不可不查,夫子廟私藏火藥之事,也不可大意。」
「只是微臣在外聽說,這幾日民間起了多端王種種不利的謠傳,以至於端王府前動亂不小,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正常生活,甚至還有危及端王和端王妃的可能,此事想來也理當重視。」
林明晰話音落,皇上就露出了狐疑之色。
「民間謠傳?」
「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賀然輕輕一笑,不以為意道「皇上有所不知,有人傳稱城外作惡已久的流民乃是受了端王指使,才有此行徑,民間受流民危害的人不在少數,百姓對此深惡痛絕,此時驟然得知幕後之人是誰,自然是不願善罷甘休。」
「微臣聽聞這幾日都有百姓上端王府門前打砸吵鬧,一度甚至還將整個端王府圍了起來,幾欲破門,惹出了不少事端。」
林明晰聞言神色微妙地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說「微臣聽聞,為熄端王府門前民怒,順天府前前後後去了不少人,大牢都快要關不下了呢。」
「荒謬!」
皇上臉上浮現出一抹怒意,沉聲說「端王叔乃是皇家之人,亦是朝中重臣,此時真相不明,怎可讓他平白受此污衊委屈?」
「來人啊!」
「傳令下去,從城外駐防大軍中抽調一隊人馬,即刻前往端王府保護端王夫婦安泰,若有膽敢作亂者,不必問罪直接拿下!」
「為免不懷好意之人趁亂潛入端王府作怪,近日一律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但凡有任何動亂,即刻向朕來報!」
皇上指令一出,滿朝皆寂。
之前為端王說話的人也頓時沒了動靜。
皇上此舉看似是在保護端王,實際上也是用大軍限制了端王的行動。
大軍一出,整個端王府瞬間就成了瓮中之鱉。
端王府的存亡,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間。
明眼人都知道,端王這次是栽了。
眾人滿臉悻悻,林明晰見狀勾唇無聲而笑,與眾大臣躬身齊聲道「皇上聖明。」
有人拿著皇上調令大軍的聖旨而去。
散朝時林明晰剛走沒幾步,肩膀就被人從後拍了一下。
賀然背著手溜溜達達地走上來,語調戲謔「聽說你家中這幾日不是太平?」
旁人不知此事從何起。
賀然身為皇上心腹卻知道不少。
林家府上這幾日看似風平浪靜,可實際上暗中去了數波殺手,什麼也不為,闖進了門就為殺人泄憤。
林府守衛薄弱,林家夫婦受了驚嚇,前兩日就被聽到風聲的南歌離以做客的名義,全都接到了南侯府上住著。
林明晰這幾日也是住的南侯府。
賀然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明晰一眼,玩味道「林夫人在宮中養傷,有人的手再長,也伸不到她的身上,可盛怒之下遷怒在所難免,你這場牽連之災受得倒是無辜。」
林明晰聞言無聲一嘆,好笑道「夫婦一體,我又能如何?」
蘇沅誤打誤撞壞了端王此等秘辛,端王震怒,拿蘇沅沒辦法,就想拿林家其餘人泄憤。
只可惜,有些事兒,註定不是他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賀然唏噓一嘖,搖頭道「不過要不了幾日就能太平了,且再耐心稍侯幾日便是。」
林明晰輕笑不言,兩人並肩走了沒幾步,就有一個人朝著他倆走了過來。
那人是皇上常年跟在皇上身邊的,見著賀然和林明晰先笑著行禮問了好,而後才說「林大人,皇上說有事兒忘了跟您說了,您要不稍晚片刻出宮,隨奴婢前去聽皇上吩咐?」
不等林明晰言聲,賀然就抱了抱拳,笑道「我先行一步,告辭。」
林明晰目送賀然走遠,對等在一旁的公公做了個請的姿勢,說「公公在前請帶路。」
「林大人請。」
林明晰隨著宮人到了皇上見大臣的偏殿,進去不等行禮,就聽到皇上說「朕聽說你父母如今都在南侯府上做客?」
林明晰眸光微微閃爍,垂首應是。
「微臣父母膽怯,禁不得驚嚇,南侯府守衛完備些,他們去南侯府打攪幾日,倒也是能稍心安些。」
皇上無聲一嘆,輕笑道「南夫人雖是你岳母,可去別人家裡做客,到底是不比在自己家裡自在,這幾日確實是委屈你父母了。」
「朕讓人選了些補品,你一會兒回去的時候,記得都帶上,也算是給老人家的一份心意。」
林明晰掀袍謝恩。
皇上擺手示意他起來,看著林明晰穩重的樣子,好笑道「林家家風謹慎,可你夫人倒是不同。」
林明晰自打夫子廟前日一別,就再沒找到機會跟蘇沅見面。
此時聽皇上提起,心頭無聲一緊。
他正遲疑不知如何作答時。
皇上卻笑出了聲。
「朕倒是忘了,你倆多日未見,想來也很是擔憂。」
「只是你倒也不必憂心。」
「她膽兒大得很,也隨心自在得過分,朕原先還擔心她在宮中不適,可誰知她倒是懂得什麼叫做自得其樂。」
「只可惜了園子的那些花草,她沒來之前什麼都好好的,只盼著寒冬將過春日可綻,可她一來,倒是生生讓花草都絕了再綻的念想。」
說著似是覺得無奈,皇上擺了擺手,嘆氣道「正巧你今日得空,順帶去瞧瞧她,另外跟她叮囑一句花花草草與她往日無怨近日無讎的,手上積點兒德,沒事兒少嚯嚯。」
皇上這話就像是民間長輩在說你家的孩子實在是皮,回去記得好生管教。
林明晰微怔之下無從應答,聽出皇上字裡行間對花草的憐惜時甚至有點說不出的尷尬。
不過終於能見蘇沅了,他過分穩重的面上還是不可抑制地浮出了笑。
恍是寒冬終為春日裂了冰,穩沉之下終見何物為少年歡喜。
讓人見之都不禁為之而笑。
林明晰不掩欣喜地跪地謝恩「多謝皇上恩典。」
皇上樂不可支地擺手,示意一個宮人帶著他去找蘇沅。
等人走遠了,他突然道「年少情意兩相通,互許一生共白頭。」
「見這麼一對人在眼前歡喜,朕倒是突然覺得,情之一字,或許並不都是冷的,可惜的是,這樣的緣法,並非是人人都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