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冬節當日天色未明,南歌離就到了林府門前。
早就收拾好了的蘇沅帶著春華秋實走了出來,抬頭就發現門外的車隊似乎比南歌離之前說的多了一些。
而且隊伍中有很多她瞧著眼生的人。
蘇沅腳步無聲一頓。
剪月見她出來了趕緊迎上前,說「您的車在這裡,請隨奴婢來吧。」
蘇沅跟著她走到車邊,發現車裡空無一人,眼裡多了一抹深意。
她側頭看了看走在前頭的馬車徽記似是眼熟,眉心微皺低聲問「前頭的是何人車隊?」
剪月不動聲色地順著蘇沅看的方向看了一眼,無奈道「端王妃身子不適不宜外出,端陽郡主一人獨自前往端王夫婦不放心,故而託了夫人帶著端陽郡主一同前往。」
「前頭的,正是端陽郡主的車駕。」
端陽郡主跟蘇沅的糾葛剪月不甚清楚,可她記得南歌離說過的話,只能是小聲提示「端陽郡主雖已婚嫁,可終是皇家之人,有郡主之尊,所幸這一路不是很遠,您稍委屈些,自己在這輛車可好?」
南歌離原本是安排蘇沅與自己同坐的。
可端陽郡主不知為何寧願自己的車架空著,也非要跟南歌離一起。
南歌離不願見蘇沅和端陽郡主起了紛爭,就只能是讓蘇沅獨乘一車。
剪月和南歌離都覺得讓蘇沅避讓端陽郡主,是蘇沅受了委屈。
蘇沅本人卻露出了求之不得的神情。
畢竟端陽郡主實在難纏。
若非必要,蘇沅真的不是很想跟她打交道。
她愉悅道「如此安排很是合理,辛苦姐姐了,我這就上車。」
剪月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蘇沅利索地爬上了車。
她示意春華和秋實趕緊跟上,又在車下盯著,讓人將蘇沅帶著的東西都一一裝點好了,這才折返到南歌離所在的車架旁邊,輕聲說「夫人,小姐已經收拾好了,可以出發了。」
合眸而憩的南歌離眼皮動了動,淡聲說「那就走吧,別耽誤了時辰。」
端陽郡主聞聲耳朵動了動,卻出人意料地沒說什麼。
車隊緩緩前行而去。
春華在車裡抱著自己帶上來的小匣子翻了半晌,露出了沮喪又懊惱的表情。
「少夫人,大人囑咐帶的花茶在另外一個匣子裡,只怕是被放在了後頭的車上,奴婢這就去給您拿。」
「哎哎哎。」
蘇沅擺手攔住了春華,好笑道「沒帶就算了,沒多遠的路不至於能渴到哪兒去,何必折騰。」
她探頭望了望春華懷裡抱著的匣子「那這個裡頭裝的是什麼?」
春華勉強擠出一絲笑,將匣子抬起來些讓蘇沅看了個分明。
裡頭裝著的,全是蘇沅和林明晰玩鬧時裝進去的藥粉之類的東西。
其中一把匕首看著尤為顯眼。
蘇沅怔了一瞬沒忍住噗嗤樂了出聲。
「竟是這個。」
春華懊惱自己的大意接不上話。
蘇沅渾然不在意地抓起了匣子裡的小匕首,把玩片刻後無聲嘆了口氣。
天大地大,竟無人可知南風現在何處,也不知道這麼天長地久地耗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許是怕蘇沅在途中生悶,南歌離特意吩咐人在車裡準備了解悶的小玩意兒。
葉子牌,象棋之類的一應俱全。
蘇沅帶著春華秋實在車裡倒騰著來回研究,除了出城時稍耽擱了片刻,時間倒是也過得很快。
一路緊趕慢趕到了大名鼎鼎的夫子廟,早已是傍晚時分。
蘇沅撐著酸痛的腰下了車,回頭就看到了早自己一步下車的端陽郡主。
自成婚後,蘇沅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在印象中高傲跋扈的郡主。
端陽郡主梳著成婚婦人的髮髻,露出飽滿的額頭,少了幾分少女間的嬌俏,眉宇間無聲自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凌厲陰鬱。
短短數月,蘇沅雖嘴上說不出來,卻能明顯感覺到眼前的人與從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剪月下車就急急地朝著蘇沅走了過來。
見她與端陽郡主所隔不過幾步遠,心猛地跳了一下,生怕端陽郡主大庭廣眾之下為難蘇沅,趕緊走上前道「小姐,前頭就是夫子廟了,夫人說您是頭次來,怕您走錯了道兒,讓您上前些與她一起。」
蘇沅自己是不認識路。
可周圍跟著這麼多人呢,倒也不至於會真的迷路。
南歌離此舉,無非是想將蘇沅籠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免得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受了委屈。
蘇沅深知南歌離用意,笑笑就說「我知道了,這就去。」
她帶著人上前,與端陽郡主擦肩而過時,端陽郡主出人意料地朝著她頷首笑了一下。
雖不明顯,可看著似是無半點惡意。
蘇沅小小地吃了一驚,含笑致意。
蘇沅走出去一截人影都模糊了,端陽郡主抬手扶了扶鬢上的髮簪,輕聲說「走吧,咱們也進去。」
蘇沅跟在南歌離的身後,稍落後端陽郡主幾步緊隨進門。
夫子廟中有負責接侍之人。
聽來人報明了身份,秩序井然地上前分頭引路,將來客分別引向安排好的院子裡入住。
按理說是一人住一個院子。
可到蘇沅這裡卻出了岔子。
引路之人為難地說「今年來的人比往年多了不少,大多都想要個清淨些的院落,空出的院子就不夠分派,夫人派人來的時候,符合您要求的只剩下了這麼兩個。」
注意到南歌離面色不悅,那人趕緊低頭解釋說「只是除了這處,不遠些的前頭還有一處景致極好的院子是空著的,小姐若是不介意,不如隨小的移步去瞧瞧可好?」
蘇沅正想說自己都行。
沉默了一路的端陽郡主卻說「我記得,你說的那處往年住的似乎都是惠郡王府一家?」
「您記性好,說得正是呢。」
南歌離聽到惠郡王府的瞬間眼裡就多了一絲冷意。
蘇沅尚未能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就聽到端陽郡主意味不明地說「惠郡王妃雖是個和善性子,只可惜家裡的小姐太太少有安分之人,前幾年都鬧了笑話,今年府中聽聞又進了新人,鬧得像是更厲害了。」
她們之前過來的時候,就隱隱聽到有人在吵嚷。
蘇沅恍惚聽到了一個惠字,現在聽了頓時就覺得自己也不是什麼都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