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沅將手上的活兒處理完了,林明晰一邊幫著她將桌上的帳本收好,一邊說「今日爹娘來找我了。」
蘇沅起身地動作頓了一下,神色不太自然地說「說什麼了?」
話是這麼問,可林明晰不開口,蘇沅也大致能猜到說了些什麼。
她一副興趣不大的樣子惹得林明晰笑出了聲。
林明晰伸手捏了一下蘇沅的耳朵,戲謔道「沒說什麼有趣的,就不跟你學舌了,不過我突然覺得有個地方不太對勁兒。」
林明晰話音雖柔,可莫名卻讓人感覺平添了一絲冷意。
蘇沅回頭看他,不解道「什麼地方不對勁?」
林明晰拉著她到一旁坐下,隨手捏了一個帶回來的糖漬山楂塞進蘇沅的嘴裡,看她酸得眉眼發皺的樣子好笑道「娘不知從哪兒結識了一個吳家太太,那個吳家太太給她引薦了一個據說很是有名的神婆。」
「之前娘非讓你吃的藥,就是那個神婆給的。」
蘇沅吃了那藥出了問題後,林明晰立馬就將藥渣拿去藥鋪查驗了。
藥渣中多是些無用的品相殘次的大補之物,而其中讓蘇沅致敏的,就是其中一味含量不多的硃砂。
硃砂有毒,食多致死。
蘇沅一次吃下去的那點兒劑量不至於會造成多大的損害,可按林慧娘的話來說,就是準備要讓蘇沅吃上好一段時日。
長年累月的將有毒之物吃下去,別說是儘早懷上孩子了,只怕蘇沅身子的根本也會受到不可逆轉的損害。
為此林明晰才會在跟林慧娘再三解釋不清楚的情況下,不得已跟她起了衝突。
只是這事兒林明晰不曾對蘇沅說起,故而蘇沅聽了也沒多大反應。
她不以為然地說「娘很是偏信神鬼偏方一類的東西,前前後後給我的各種符紙護身符堆了一堆,她會信神婆的話並不奇怪。」
林慧娘這人極其的沒有主見,耳根子軟到令人髮指的程度,什麼都習慣於寄託於神鬼之論。
在她眼裡,人力從於天意。
鬼神之說凌駕於萬物之上。
在大多事上,皇上的話估計都沒神婆的話好使。
聽出蘇沅話里不明顯的譏誚,林明晰哭笑不得地嘖了一聲,點頭道「你說的對,娘對鬼神之說的確是信得過了頭,不過我總覺得這事兒不光是鬼神的緣故,你幫我辦個事兒?」
林明晰很少開口讓蘇沅幹什麼。
此言一出蘇沅臉上立馬就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她玩味道「幹什麼?」
瞧出她眼底戲謔,林明晰故作無奈地唉了一聲,拉著蘇沅的手晃了晃,努力回想著女子撒嬌時的場景,軟乎乎地說「我知道娘子有本事,查探消息之道可謂是神通廣大,我想讓你幫我查一下,那個吳家太太和神婆到底是什麼來歷,好不好?」
這倆人與林慧娘似乎很是熟稔。
可林明晰竟半點想不起這人是誰。
他想查底細也能查到,只是花費的時間恐是很長。
而他現在著急想將眼前的僵局解除。
藉助蘇沅的手,會快上很多。
像是怕蘇沅不答應,他說完還故作羞澀地對著蘇沅眨了眨眼,低聲道「娘子若是將此事辦成了,我定任你驅使,以身相報。」
蘇沅本是想逗他一下,可誰知這貨一張嘴就是個沒臉沒皮的德行,雷得蘇沅連著打了好幾個哆嗦都還覺驚悚。
她一臉震驚甩什麼似的趕緊甩開林明晰的手,硬邦邦地說「知道了,給你查。」
林明晰心滿意足地勾唇笑了,眉眼間滿是舒展開來的眷意。
他輕輕地說「多謝娘子體恤,我……」
「你閉嘴。」
蘇沅耳根紅了大半,面上卻是不可親近的冷意。
她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住林明晰試圖靠近的腦門,咬牙道「好好說話,不然打死。」
說完為防止林明晰再作妖,蘇沅頭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林明晰靠在椅子上默了一瞬,低著頭輕得聽不清地笑出了聲。
林明晰頭一次求自己辦事兒,蘇沅自然不會把事情搞砸了。
她當即設法給在行宮造船的天一傳了消息。
天一辦事效率很高,次日一早就將她想要的消息整合成密信送到了蘇沅的手上。
林明晰下朝回來,正好就看到她捏著一張紙不住地皺眉。
桌上不知為何還散落著一堆看起來很是眼熟的荷包符紙之類的東西。
這些東西蘇沅之前都保存得很好。
可今日卻拆得七零八落的散得滿桌都是。
林明晰見狀眼底升起一股晦色,走上前問「這是怎麼了?」
蘇沅將手裡的信遞給林明晰,微妙道「你瞧瞧這個。」
信上將吳家太太的三族家譜都寫了個清清楚楚,那個被林慧娘奉若神明的神婆底細,也赫然在列。
看林明晰盯著信紙不吱聲,蘇沅趴在桌子上若有所思地說「若是消息不錯,那神婆本就是吳家太太的親戚,剛入京不到半年,就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壓根就不是娘所說的那般厲害,吳家本是經商之家,在京中不算出挑,只能算是小富之家,這兩人若是因親戚之故結合在一起弄虛作假騙人倒是也說得通,只是……」
蘇沅意味不明地頓了頓,幽幽道「京中豪富之家無數,怎麼就看上了咱家?」
蘇沅手裡有些資產,只是到底有多少,除了她本人林明晰都不清楚。
林家夫婦更是無從知曉。
在外人眼裡,林家頂多算是個京中新貴,家底薄得不可多看。
稍有底蘊些的人家,都不帶抬頭多看林家一眼。
這樣的林家按理說不起眼,也不至於會招惹騙子上門。
除了……
蘇沅目光幽幽地看向面露凝色的林明晰,要笑不笑地說「我思前想後,怎麼覺得此番我是受了你的牽連?」
林明晰不知想到什麼捏著信紙的指尖微微一僵,蘇沅見狀冷笑出聲。
「天一都跟我說了,我那日吃的藥里有能少量硃砂,偶爾吃了少許不見得會死,但是吃多了就算是僥倖不死,也會落得個終身臥床養病的下場。」
「娘那日張嘴就說要讓我一日三頓,次次不落地連著吃上三月,三個月吃下去那麼些好東西,我不死也只能變成個廢物,屆時別說是懷孕產子,只怕是連坐起來說話都得費勁兒喘氣,這哪兒是想讓我早些懷孕?分明是巴不得我別活了趕緊死!」
而蘇沅跟吳家素無往來,也不可能結仇。
唯一說得通的解釋,就是她受了旁人的牽連。
蘇沅氣得黑著臉咬牙「吳家有個剛滿十五的嬌俏女兒,尚未婚配,你說,吳太太費心如此設計,是不是想給自己招一個良家貴婿?」
「林明晰,你可能被人看上了,你知道嗎?」
蘇沅的猜測看似天馬行空,可實際上卻是唯一能說得通的解釋。
林慧娘入京後很少外出走動,在京郊寺廟中偶然結識了吳家太太后,最近兩月外出次數才多些。
兩家夫人相伴外出上香求佛,這本不是什麼出奇的事兒。
可問題在於,天一送來的信中提及,吳家太太在京中定局幾十年,鮮少外出禮佛。
在與林慧娘相識後才一月三次不落的相伴而去。
刨除這兩人相見恨晚的可能,能讓人信服的理由就是吳家太太有算於林慧娘,想從林慧娘的身上得到什麼。
天一的消息送來後,蘇沅心裡咯噔一響,立馬就找人檢查了一番林慧娘最近給自己送來的符紙荷包之類的東西。
這些東西林慧娘往日經常從各處求了帶回來。
蘇沅想著一張紙一個荷包也算不得什麼,為不讓她失望,多會放在身邊顯眼的地方。
而她剛剛請來的人仔細將每個密封的荷包打開查了一番,發現荷包夾層中大多都摻雜著對人體有害之物。
這些毒物一時不顯害處,可若是蘇沅長年累月地放在枕頭底下,隨身帶著,對她的害處是顯於無形的。
時間長了蘇沅的身子就會越來越弱,一著不慎就會有性命之危。
也就是說,蘇沅在不知情的時候,差點就被人害了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