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木家回來後的第二日,蘇沅就收到了木晴的信。
蘇沅盯著信看了片刻,稍微一想就大致明白了木家此舉的意思。
她最近本就在為紅袖招如何重新開業的事兒發愁。
有木家在前做樣,關於紅袖招因質量問題,得罪了京中權貴一說的傳言自是可不攻自破。
絕大部分的煩惱都可瞬間解決。
蘇沅想了想就把在外頭辛辛苦苦找人的來福叫了回來。
來福聽完她的話,面眼間露出了為難之色,忍不住遲疑道「您說的這個主意是好,可木小姐的生辰宴受邀之人定不在少數,咱們的畫舫不大,總共就能裝得下那麼些人,這萬一來賓多了,咱們可不一定能應付得來。」
還有就是官家人辦席,林林總總的講究頗多。
從坐席次序,到上幾個涼菜幾個熱菜,包括喝的什麼茶,瑣碎規矩不知有多少。
畫舫上的人本就不多,地方也不大。
要是真想將桌子支起來,將席面辦得漂漂亮亮的,其中的難度絕對大過開門做生意。
蘇沅也知來福說的是實話,可怎麼都不想放棄這樣的機會。
她糾結了一下,說「畫舫上外頭能放桌子的地方,最多能擺幾桌?」
來福豎起一隻手,語氣篤定「最多三桌。」
桌與桌之間不能相隔太近,人與人之間還要提前留出合適的距離,方便人群來往交談。
三桌已經是極限了。
蘇沅皺眉「一桌能坐幾人?」
「頂天了能坐六個,而且這還是擠著坐的。」
蘇沅又看了一眼木晴的信,搖頭道「位置不夠。」
木晴邀請的多是京中貴女,但凡是有所來往的,情分差不多的,基本上都請到了。
雜七雜八的算下來,怎麼也有二十出頭。
這還不加上各家小姐帶的丫鬟侍女。
到時候人呼啦啦往上一站,這點兒地方壓根就不夠。
別說是藉此將紅袖招的牌坊重新撿起來了,不被人嘲諷小氣都是好的。
來福愁眉不展的跟著嘆了一口氣,雙手揣著發愁道「那如何是好?」
蘇沅在腦海里回想了一下畫舫的大致構造,果斷起身「去畫舫瞧瞧。」
半個時辰後,一身男裝的蘇沅和來福順利抵達畫舫。
蘇沅來來回回里里外外的看了一圈,坐定後就說「擺桌子地方的確是不夠,但是咱們不擺桌子應該就能行。」
來福聞言表情詭異,掙扎一瞬為難地說「不擺桌子?」
「主子,從古至今就沒聽說過誰家擺席不展桌的,您這不是鬧著玩兒呢嗎?」
賓客喜氣洋洋的來吃席了,結果進屋一看發現連一張桌子都沒有。
那畫面光是想想,來福就覺得非常的窒息。
蘇沅被來福苦大仇深的語氣逗樂了,曲起指節敲了敲桌面,好笑道「誰說不擺桌就不可辦席了?」
「咱們這是第一次擺席,自然不能與尋常宴席相似,不弄出點兒新鮮玩意兒來,怎麼能獲取貴女芳心?」
坐席擺不開,不擺坐席不就行了?
來福不明所以的看著蘇沅。
不大的眼睛裡充滿了疑惑。
蘇沅讓人取來了紙筆,靠著自己粗糙得簡直難以確認的畫技,將畫舫前方空出來的地方勾勒了一下,在相應的位置一一標上文字。
然後在來福茫然的注視中輕聲解釋「畫舫前頭板子上的空地足夠寬敞,只是擺大桌不夠,你去想法子弄十張能坐三個人左右的小桌子,裡頭外頭分別擺上一些,不指定位置,這樣咱們就不用操心來賓的坐次問題,人家來了後願意與誰坐一起就跟誰一起,全憑意願。」
她用筆尖在紙上畫了一個圈,說「這個位置,馬上找人來量了大小後訂製一個圓形的展架。」
像是怕來福沒理解自己的意思,蘇沅放下筆用手比劃了一下,轉身指著身後的架子說「大概就做成這般模樣,掏空的位置必須能放下菜品,而且要人站著就能看清盤子裡裝的是什麼,伸手就可取到。」
「最後咱們按冷盤,熱菜最後是甜品點心的順序,依次往架子上放不同的菜色,有誰想吃什麼,就可自行來取。」
來福大概明白了蘇沅的意思,可眉毛打結得更加厲害。
他扯著嘴角苦笑,說「來的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她們能樂意自己端著盤子來取吃的?」
蘇沅好笑「這有什麼不願意的?」
若是個自己在家常動手的,或許對這種模式不感興趣。
可越是這種沒動過手的,偶爾有了動手的機會,才會感到新奇。
蘇沅要的就是這種新奇。
她努力回想著現代自助茶點下午茶的模式,咬唇道「將咱們店裡的姑娘們叫來培訓一通,屆時換上同樣的衣裳,作相同的打扮,分別站在不同的位置,隨時盯著架子上的東西,一旦少了什麼,就立馬補上,冷盤點心不能缺,熱菜不能涼。」
「菜品不論大小,一定得往精緻了做,好不好吃是次要,好看才是要緊。」
女人多是視覺動物。
只要想法子抓住了眼球,味道就是次要的了。
來福被蘇沅的話說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道「這樣能行?」
蘇沅瞥了他一眼,好笑道「為何不能行?」
蘇沅不放心的拉著來福嘀嘀咕咕說了半天,等他都確定理解了,又開始著手給木晴回信。
這樣的擺席方式在盛京城絕對是頭一回。
她自己滿意了不行,還得壽星也覺得可才算好。
將信寫好讓人給木晴送過去,蘇沅趴在桌上寫了半天的策劃,寫寫畫畫廢了許多張紙,滿意收工時,地上堆著的都是紙團。
她將寫好的策劃交給畫舫上的管事,說「找幾個畫筆精湛的書生,將這上頭寫的東西都繪成帖子,務必將流程寫清楚,留白的地方是留來寫賓客姓名的,不要動,在三日內做好拿給我看。」
管事應聲馬不停蹄的去了。
蘇沅帶著幾個姑娘在畫舫上忙活了一整日,將多餘的東西搬走,安置桌椅展架的地方留出來,確定與自己的設想差不多了,才揉著酸痛的腰下了畫舫。
來時是坐車,回時蘇沅倒不著急。
她慢慢悠悠的往回走,到家門口不遠的地方,眼前就多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蘇沅臉一冷繞開來人想走過去。
兩人擦肩而過時,卻被人一下抓住了手腕。
她掙了一下沒能掙脫,抓著自己的人甚至有加大力氣的趨勢,差點沒將蘇沅的手腕直接捏斷。
蘇沅不耐的皺起了眉心,咬牙道「葉大人,你是上次挨揍沒夠,這次來找補的嗎?」
葉清河半個身子隱沒在昏暗中,遍布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著蘇沅的側臉,停頓許久才艱難的擠出幾個字「為何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