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弄來的解藥的確管用。
一日兩次的連著抹了五日藥,手上駭人的血腫膿瘡就以一種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慢慢的結了痂。
蘇沅本已經做好了手上遍布疤痕的思想準備,可神奇的是疤掉了後手上竟然沒留下半點瘢痕。
肌膚如初光滑。
一絲痕跡不留。
蘇沅暗暗驚奇的誇了天一幾句,繼而看著桌上各色各樣的雕物開始嘆氣。
因天一囑咐過,這傷抹了藥後要避風避強光,否則影響療效。
蘇沅已經老老實實地在家裡待了五日。
而這五日,外頭傳來的消息沒有一個能讓蘇沅覺得省心。
想做的生意做不了。
想找的人找不到。
皇上給的那本冊子上的人,蘇沅懷揣著不可言說的期待,讓天一暗中去查訪了。
可得到的結果不是人早就歸天了。
就是多年前就沒了音訊。
那麼厚的一本冊子,一個活人都沒能找出來。
左路右道沒一個是行得通的,蘇沅只能在集市上死磕,希望能找到之前賣雕船的那個攤主,祈禱奇蹟發生。
可來福等人天天按著她的信息去集市上撈魚似的來回篩,各種奇奇怪怪的雕物弄回來不少,沒一個是蘇沅指定的。
蘇沅正生無可戀的盯著桌上的東西發愁時。
來福捧著一個盒子走了進來,看清蘇沅眉宇間的愁色,他頭疼道「主子,集市上能搜羅的雕物都搜羅到這兒了,您確定沒一個是您想要的?」
蘇沅打開盒子看了一眼裡頭裝著的各色小玩意兒,頭大道「不是這種擺件……」
「我說的是那種大的,大的雕船你知道嗎?」
因眼前無實物,蘇沅只能憑藉記憶里的樣子比劃了一下,不厭其煩的又說了個位置,費力道「這麼大的,一個看起來特別邋遢的人賣的,集市上真的沒有?」
來福面無表情的點頭,十分確定地說「沒有。」
他這幾日每日八次的往那個集市上跑。
蘇沅說的那個集市的路都被他來回蹭得踩出光影了,可就是沒找到蘇沅說的那個人。
至於蘇沅說的那麼大的雕船,更是從未見過。
面對他坦然中又夾雜著絕望的眼神,蘇沅抬手捂住了臉。
「好吧,我跟你去找。」
來福著急的攔住了她,視線不由自主的往她的手上瞟。
「大人吩咐過,您這幾日不能出門,您……」
蘇沅絕望的將他扒拉到了一旁,硬邦邦道「再不出門,我怕那人真的就找不到著了。」
蘇沅堅持要動,來福是攔不住的。
然後他靈機一動就想了個法子。
片刻後,蘇沅表情空白的看著自己被一個布袋子包起來的手,心情複雜。
「來福,我真是小瞧你了。」
如此清新脫俗的法子都能想出來。
真的很厲害。
來福很坦然的接受了蘇沅的誇讚,摸了摸鼻子得意道「有這袋子罩著,您的手決計是見不著光的,也不會受風,您就放心吧。」
「為了不讓風透進去,我還特意找了個料子加厚的,保准無事。」
風是進不去了。
可蘇沅秀氣的手生生被布袋子纏成了個大豬蹄。
或許豬蹄都是美化後的形容。
因為這個造型看起來真的異常詭異。
蘇沅表情掙扎的轉著手腕左右看了看,想到林明晰臨出門前的叮囑,只能是硬著頭皮贊成了來福的奇思妙想。
「你滿意就好。」
來福美滋滋的點頭說是,屁顛屁顛的跟在了蘇沅的後頭往外走。
蘇沅目標明確的到了集市上找到了記憶中的位置。
然後絕望的發現,攤主早就換人了。
滿地的木雕不見了。
如今這位置賣的是包子。
蘇沅買了兩個包子塞給了剛吃過飯的來福,笑呵呵的跟攤主套近乎。
聊了幾句後她才說「大姐看著眼生,之前不是在這裡擺攤的吧?」
攤主笑呵呵的擦了擦手說是,不等蘇沅問就說「夫人眼尖,一眼就瞧出來了,我之前在別的街上賣,剛搬過來不久。」
蘇沅笑了笑,狀似閒聊道「之前這裡是賣什麼的來著?」
攤主吃力的想了想,費勁兒道「賣菜的?」
蘇沅???
她尷尬的呵了幾聲,試圖喚起攤主遺失的記憶。
「除了賣菜的呢?還有過別的嗎?」
廢話說了一籮筐,賣包子的沒明白蘇沅的意思,旁邊一個賣糖畫的老爺子卻笑出了聲。
他拿著手裡的旱菸杆子吸了一口氣,口鼻間躥出撩撩的白煙,笑道「夫人是想問那個賣木雕的吧?」
蘇沅眼裡一亮連連點頭。
「正是。」
她轉頭看向老爺子,笑得無奈。
「不瞞您說,我之前在他手上買過一個雕物送人,收禮的人很是喜歡,想再來買一個時卻找不到人了,您知道他如今在何處擺攤嗎?」
老爺子嘖了一聲,一邊將旱菸杆子放在腳邊敲了敲,一邊說「找不著咯。」
「夫人還是買點兒別的送人吧。」
蘇沅哭笑不得的啊了一聲,好笑道「為何就找不到了?」
「他平時不是在這裡擺攤嗎?」
瞧蘇沅是真的不知,老爺子嗤的笑了笑,抬手指了指現在賣包子的位置,不屑道「他本就不是在這裡擺攤的,你到這兒來找,找不到也是正常。」
「那就是個不講理的蠻混子,縱是有幾分手藝,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夫人何必執著?」
蘇沅聽了這話,再一看老爺子面上不加掩飾的厭惡,心裡很是悻悻。
合著你們手藝人之中,還有這種職業歧視?
蘇沅一時間不知如何接話。
老爺子打開話匣子後,倒是也不藏著掖著,慢慢悠悠的就跟蘇沅說起了那個混子的光輝歷史。
集市上的固定攤位,都是要花了銀子才能占的。
這本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可那混子自打來了這集市後,就從沒守過規矩。
人家攤主一日沒來,他就大咧咧的占著人家的攤位不讓。
正主來了,也死皮賴臉的占著不走。
有一次有個性子火爆的看不下去與他爭執了幾句,眾目睽睽之下,正主都沒碰著他,咣當一下人就倒了下去。
口吐白沫就不起來了!
正主被嚇得夠嗆,生怕攤上人命官司不敢再說,什麼也顧不上慌裡慌張的跑了。
結果圍觀的人還沒散呢,剛剛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哧溜一下就爬了起來,嘴一抹鼻子一吸,悠悠哉哉的往地上一躺,沒事兒了!
此事一過,這人就像是碰瓷上了癮。
占別人的攤位占得理直氣壯就罷了。
一旦發生衝突,躺下就開始裝死。
在這兒擺攤求生活的,誰家都不容易,也都怕事兒。
時間久了,若是誰被這不要臉的占了地方,就只能是自認倒霉的回去歇上一日,或者是換個地方湊合著擺。
所幸這混子還有幾分良心,知道不能揪著一個倒霉蛋可勁兒嚯嚯,每隔一日,便會主動換一個地方繼續丟人現眼。
行蹤也總是出奇不定。
換句話說,別說蘇沅隔了這麼久才來尋,就算是她第二日就來這裡找,也不一定能找著人。
蘇沅沒想到自己惦記了許久的人竟是這麼個貨色,表情頓時就變得很複雜。
她很是一言難盡的張了張嘴,吃力道「那您知道,他近日在何處嚯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