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我並不在乎

  林明晰的回答讓老爺子勃然大怒。

  甚至不顧自己多年引以為傲的修養,當場就摔了東西。

  林明晰看著散了一地的碎瓷片,目光平靜得毫無波瀾。

  他無視老爺子的怒氣,起身道「進京路遠事多,奔波勞苦,您年級大了,這樣的辛苦只怕是吃不消,還是在家裡安心養老吧。」

  「孽障!」

  老爺子氣得面無人色的指著林明晰,艱難的從牙縫中往外擠出一個個險些破碎的音節。

  「我是你爺爺!是你的長輩!」

  「你平時忤逆就罷了,如今大婚這樣的事兒竟也不想讓我去主持,你難道就不怕因此被人詬病不孝嗎?!」

  「林明晰,你雖是當上了狀元,可你別忘了,人倫孝順乃是天理!你的婚事,我是能做主的!」

  「可惜您現在做不了我的主了。」

  林明晰要笑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淡聲道「我的婚事,有皇上做主賜婚,有爹娘在場主持,在我看來已是盡善盡美,就不需勞累您為我錦上添花了。」

  「再說了,我不孝的事兒,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林明晰自嘲的呵了一聲,漠然道「早在之前您不是就說過嗎?我和家妻命格坎坷,與家中長輩衝突,易對親近之人有不利影響,為這事兒老太太還大病過一場,可見這批語是對的。」

  「就算是為了您的身子著想,孫兒也不該強求讓您奔波上京,否則不就是置您的身子於不顧麼?豈不是更不孝了?」

  林明晰字字說的是事實。

  也句句穩准狠的扎到了老爺子最不願面對的心坎上。

  老爺子喘著粗氣說不出話。

  雙目赤紅的瞪著林明晰。

  像是恨不得從林明晰的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林傳讀急得頭上冒出了汗。

  正想勸林明晰少說幾句。

  林明晰卻道「爹,前事不忘,後行警惕。」

  「遵循人倫孝道總是能不錯,可人生來有私,總歸是朝著自己想的時候多些,孩兒沒您那般心懷,也做不到心無芥蒂,有些話您知孩兒不願聽,還是不說的好。」

  林傳讀可因父子親緣,血脈之故,對老爺子曾經的不作為釋懷。

  林明晰卻做不到。

  他讀的是聖賢書。

  卻做不到聖人做的事兒。

  他會聽林傳讀的話,但絕非事事都聽。

  一旦涉及底線。

  便是寸步不可讓。

  林傳讀對上林明晰淡又決然的目光,千般言語瞬間堵在了嗓子眼。

  無力的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無助的看著林明晰,正不知說什麼好的時候,

  老爺子怒極冷笑。

  他指著林明晰,一字一頓地說「老二,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子!」

  「他現在敢為了一個野丫頭如此忤逆我,你難道就不擔心他翅膀硬了,也如今日這般頂撞你?!」

  「你此時坐視不理,等到你……」

  「老爺子,話由己不涉人,言語公而非他人論。」

  林明晰面無表情的看著老爺子,冷聲道「頂撞您的分明是我,您字字牽扯沅沅算怎麼回事兒?」

  「我為何如此,您當真不知不明?」

  林明晰為何如此。

  老頭子心中自是知曉。

  只是那是他不願,也不可能面對的過往。

  想讓他承認自己錯了,無異於是痴人說夢。

  他死死地盯著林明晰,猙獰道「你當真不讓我們一家跟隨進京?」

  林明晰無所謂的一攤手,嗤道「當然不是。」

  「進京之路條條皆通,人人可走,您若是願意往盛京城走一趟,領略一下沿途風光壯景,當然也沒人可阻攔。」

  「您請隨意。」

  「但是……」

  林明晰勾起唇角無聲一笑,坦然道「大婚之日,廳堂之上,並無您的坐席。」

  「您縱是到了,也是進不去的。」

  「好!好得很!」

  老爺子指著林明晰手指發顫,字字生寒。

  「這就是我林家的好兒孫!」

  「飛黃騰達後就背信忘祖,己身榮耀後便離家棄親,好得很!列祖列宗在上看見了,也該為林家出了這樣的孽障而歡喜!」

  林明晰垂眸不言。

  老爺子氣得發抖。

  林傳讀生怕出了岔子,見狀就想上去攙扶。

  可誰知手還沒能搭上去,就直接被老爺子甩手一把推開。

  林傳讀本就腿腳不便,毫無徵兆的被狠狠一推,踉蹌了幾步直接就摔到了地上。

  地上有不少碎瓷片。

  林傳讀這麼一倒,直接就倒在了瓷片上。

  當即就露了血色。

  林明晰瞳孔狠狠一縮趕緊上去扶人。

  在門外躊躇了半晌的林慧娘瞥見動靜,也一臉焦急的撲了進來。

  他們剛將林傳讀扶了起來。

  就聽到老爺子陰冷道「林明晰你只覺自己翅膀硬了,便可無所顧忌,可你別忘了,我朝最重孝道,被親棄人倫者,絕不可在朝為官。」

  「你只說進京之路千萬可通,沿途盛景無限,可進京也不光是可賞景,諫院的路,我大約還是能找到的。」

  諫院,朝中言官聚集之地。

  負責督查百官言行起居。

  一旦有害,就可直接向皇上上稟。

  查治官員之罪。

  而不孝之罪,一直都是德行上的大缺失。

  老爺子這麼說,等同於是要毀了林明晰的前程。

  讓林明晰在朝中再無立足之地。

  林慧娘不知諫院是何處。

  一臉茫然。

  林傳讀讀過幾年書,隱約知曉諫院是個什麼地方。

  聞言瞬間臉色大變。

  他著急道「爹,六子不過是說了幾句氣話,您何至如此?這事兒咱們再商量,我……」

  「無商量之地。」

  「明晰!」

  「爹!」

  林明晰呵然打斷了林傳讀的話,字字生冷。

  「貪慾無限者,必被貪慾所弒。」

  「被言行要挾者,必畢生不得自由。」

  「這次商量了,那下次呢?」

  林家人是何德性,林明晰知道。

  林傳讀也知道。

  正是為此,生怕林家人進京後給林明晰添亂,林傳讀才會在一開始答應不帶其他人一同進京。

  可如今……

  林傳讀急得眼前發暈。

  林明晰卻沉冷得恍若換了個人。

  他頗為無謂地說「您想去諫院諷我德行不當,直接去便是,倒也不必與我多說。」

  「您若是識路不明,我還可以給您指路。」

  他停頓了一下,笑道「您倒是也不必拿此事要挾,因為我並不在乎。」

  林家就是一攤噁心人的爛泥。

  一旦沾上了,就再難甩脫。

  妥協了第一次。

  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林明晰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任何人糾纏自己的機會。

  說他冷血也好。

  無情也罷。

  他這次特意回鄉,就是為了斬斷這可笑的親緣,再無後顧之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