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婆婆低低一笑,坦誠道「不瞞公子,除了我剛剛提到的那幾人,其餘人留下,也做不得什麼。」
「與其在此耽擱了時間,不如早些出去覓個活計,好手好腳的,怎麼也不至於會餓死。」
這是在來之前黃婆婆就想好了的。
她們沒想過一直在蘇沅的府上賴著不走。
只是想借陳軍的手,免受打攪出來求個活路。
只是之前一直蘇沅對他們心有疑慮。
她們一時也找不到機會跟蘇沅坦白。
此時將該說的想說的都說明白了。
不光是蘇沅心中迷霧盡散。
就連黃婆婆和她身旁的女子,都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
她們靜坐著等蘇沅發話。
蘇沅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
她說「那婆婆是願留下了?」
黃婆婆頷首應是。
「在哪兒都是為求生路,公子仁善,老婆子自是願為您賣力的。」
「您能研究透藏香冊?」
「是。」
像是怕蘇沅不信,黃婆婆停頓了一下才說「老婆子死了的丈夫,曾是在梅家做事兒的老人兒,我們膝下沒個一兒半女的,平常時候就靠著研究些技法為趣。」
「故而我雖不識字,但是跟著他還是學了個七七八八,藏香冊上的方子,一時半刻或許不能全做出來,但是只要您願意給些時間,必定能出。」
「另外您放心,您大可安排信得過的人來看著,只要是我會的,必定傾囊相授,絕不有半分藏私。」
蘇沅盯上梅家後人。
為的就是梅家秘方。
如今秘方有了。
能研究做出來的人也有了。
儘管中間有那麼點兒讓人不是很愉快的小隱瞞。
但是結果總歸還是令人滿意的。
蘇沅搓了搓手指上殘留不多的脂粉,在二人緊張的呼吸中輕聲道「既如此,幾位就留下吧。」
蘇沅要的是能做工的匠人。
其餘不能做的,自然不會留。
只不過府上不留。
她也另外給指出了一條出路。
願意去城外織坊做工的,哪怕是現在不會,也可以慢慢去學。
織坊可以在他們找到別的出路之前,暫時一個住處,和一個吃飯之所。
這樣的結果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但在目前,也是對眾人而言最好的。
沒能留下的眾人感恩戴德的連聲說謝。
蘇沅側身避開了眾人的禮,略微沉吟片刻,望著抱著奶娃娃和帶著孩子的那幾人說「織坊白日裡活兒不算重,可也不清閒,帶著孩子只怕是有諸多不便。」
幹活兒的時候,誰也顧不上半大孩子。
更何況,這其中還有個還沒斷奶的奶娃娃。
帶著孩子的幾人聞言瞬間慌了。
有人紅著眼想求蘇沅開恩。
蘇沅卻在她開口之前說「織坊你們是去不了的,但是我這府上,倒是缺幾個灑掃的人,只是工錢比不上織坊的高,只要你們願意,也可留下。」
這宅子之前是蘇沅從包正弘手裡掏過來的一處私宅。
比不得原本金碧輝煌的包府奢華。
本身面積卻也不小。
蘇沅自己一個人住著也不覺得有什麼。
畢竟她能轉悠到的地方就那麼幾個。
實在有限。
但是來福不止一次提到過,府上需再採買幾個灑掃的傭人。
不然真的是照應不過來。
這幾人看著倒是也利索。
如果老實本分,蘇沅並不介意她們留下。
柳暗花明不過如此。
被點到的幾人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驚喜。
驚愕之下忍著哭腔不住說謝。
就連黃婆婆也忍不住紅著眼連連稱謝。
蘇沅擺手示意不必,要笑不笑的看了一旁早已驚愕的陳軍一眼,淡淡道「此間事既了,陳先生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你什麼時候走?」
「你走的時候,本公子也好安排人送你一程。」
情況突變。
陳軍沒想到,自己竟成為了唯一一個被下了驅逐令的人。
他滿臉呆滯的說不出話。
蘇沅呵了一聲,讓來福將眾人按吩咐安置好。
帶著冬青拔腿就走。
陳軍驚慌的想追上去。
不料卻被來福伸手一擋攔住了。
陳軍苦哈哈的望著來福。
「福總管,您……」
「陳先生,剛剛的話您也聽到了,主子這時候正是來火的時候,您跟著趕上去拱什麼火呢?」
來福老神在在的將手攏在了袖子裡,皮笑肉不笑地說「主子心慈,眼中卻也容不得沙子。」
「您這把小聰明,可算是耍錯地方了。」
陳軍但凡一到就開誠布公,將所有隱情都一一說明。
蘇沅或許不會生氣。
但這人來了之後,就開始故弄玄虛。
甚至一度想在蘇沅的面前弄假。
這樣的手段,不被看破就是高明。
被看破了,就是笑話。
而如今,陳軍大概就是蘇沅眼中的笑話。
陳軍抱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一時間竟不知作何表情。
來福幽幽一嘆,唏噓道「主子看似好說話,實則最是不容耍花招的心思。」
「您這把火,算是燒到自己身上了。」
陳軍自作聰明最終自食其果。
來福對此很是唏噓。
但是不想同情。
他無視陳軍吃了黃連一般的表情。
有條不紊的將蘇沅的話一一落實。
凡事都得依規矩。
願意去織坊做工的,自然也得按規矩來。
先說定織坊的規矩,將清楚了,讓人一一在做工契上簽字畫押。
程序落實完畢,再於次日帶著人出城去織坊。
黃婆婆和她點出來的幾人繼續鑽研藏香冊。
其餘幾人,則是歸於冬青手中管轄。
府上就蘇沅一個不太像主人的主子。
之前沒什麼人。
也就沒什麼像樣的規矩。
可如今既是入了新人,自然是得將該有的規矩立起來。
所幸冬青本是大門大戶出身。
對內宅之事頗有心得。
不用蘇沅操心,自己就將諸事打點得井井有條。
半點耽擱不了蘇沅練自己的琴。
蘇沅繼續用可怕的琴聲折磨眾人的同時,也收到了來自浙安張安瀾的回信。
張安瀾對於蘇沅表示自己想要大量珠子的行為,表示很不理解。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從中看出自己可獲得的好處。
那些珠子在浙安本是不值錢的。
張安瀾想弄到很多很多的珠子,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蘇沅似乎可以通過別的方式,將其變成錢。
如何變化這個過程,張安瀾不在乎。
他只要有能到手的好處就可以了。
張安瀾很象徵性的疑惑了幾句,很痛快的就應下此事。
至此,蘇沅終於將能做東西的匠人,能用來做東西的材料,全都配備齊全了。
萬事俱備。
只等成品出爐。
蘇沅正美滋滋的撥弄著琴弦,眯著眼幻想美好未來的時候,莊衛略帶凝重的嗓音在門外響起。
「公子,藥鋪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