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吳越神情不對,柳老爺子緩和了語調,嘆氣道「並非是我們不通人情刻意為難,只是那女子身份到底是不可取,說出去被人知道了,也是丟了我們吳柳二家的顏面。」
「再說了,高人指點,我女兒命中唯有一貴子,多不可得,那女子腹中之子若是落了地,我女兒此生就再無得子機遇。」
「我是當爹的,也從來將你視作半個兒子,從未對你有所虧欠,故而今日著急語調失當一些,你也別太往心裡去。」
柳老爺子剛柔並濟,略作安撫後立馬又說「只是那女子腹中之子,不管是從哪方面考量,都不宜產下,你若是狠不下心,就將那女子交給我,我把事兒都辦妥當後,再給那女子一筆銀子,保准讓她安安穩穩的過後半生。」
「當然,你若真是喜歡那女子,也不是什麼不可為的大事兒,回頭等你與我女順利產子,嫡子落地,就再找個機會,換個名目將人接回來。」
似是不想太過觸怒吳越,柳老爺子笑著道「屆時以貴妾的名分抬她進門,我親自隨上一份禮,也算是全了你的念想,你覺得可好?」
好賴話都讓柳家父子說完了。
吳越此時當真是沒什麼好說的。
接二連三的人讓他放棄苦求已久的兒子,吳越心中不忿的同時更多的是憤怒。
憑什麼這些人都想左右他兒子的生死?
他又憑什麼要聽他們的?
吳越狠狠咬牙逼著自己咽下了滿腔不滿,想到如今被林家人帶到了於家的林三娘,腦海裏白光一閃,頓時有了個主意。
他面露慚愧,低聲道「可是,那女子現下已不在我能掌控的範圍之內了。」
柳老爺子和善褪去滿是不悅,皺眉道「你說什麼?」
吳越一搖三嘆,苦笑道「我本是打算將那女子悄悄養著直到孩子落地的,可不知怎地,最後被她家裡人知道了。」
吳越試探性的看了柳老爺子一眼,不住嘆息。
「林家村的林老秀才家您是知道的,那為老爺子是出了名的執拗,也不願與我這種商賈之流沾染銅臭,為了不再讓我倆見面,一怒之下將林三娘帶至了別處,如今,是我也見不著的了。」
柳老爺子不見得聽過林三娘。
可林家村的老秀才他卻是知道的。
不光是知道,還打過交道。
正因為此,他對吳越找了林家女的怒氣才會更大。
驟然得知林家三娘不在吳越掌控中,柳老爺子眯眼道「你說人你也見不著,那人如今在何處,你可知道?」
吳越也不隱瞞,直接說「今日剛弄清楚去向,如今人就在於家的院子裡養著呢。」
似是怕柳老爺子不信,吳越還說「林家二房的獨子林明晰,與於家少爺於浩素來交好,林明晰得了老爺子的囑託,將林三娘暫時安置在於家宅中,我今日本是想去看看的,可到了於家門口也沒能進門,只怕是……」
他苦笑一聲,說「林家老爺子對我不滿已久,只怕是也容不下三娘腹中孩兒,岳丈今日走一趟,只怕是白跑了。」
「說不得……」
「此時三娘腹中之子,已然化作了一攤血水,不復存在了。」
吳越這話聽起來可信度不高。
起碼柳少爺是不信的。
林明晰與於浩相交再好,於浩頭上也頂著一個於家老爺子在呢。
怎會輕易同意收容一個不潔之婦?
只是這話若是謊言,那也太容易被拆穿了。
畢竟於家最近有沒有客人暫住,林明晰是否去過於家,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
柳少爺和柳老爺子對視一眼,眼中皆是不可說的沉重。
林家真容不下那個孩子,讓林三娘在於家府上落了胎倒是好事兒。
只是萬一林家把人送到於家,是為了防著被人逼迫落胎,在於家的庇護下安然產子,對柳家而言,才是大大的不妙。
柳老爺子思忖半響,半信半疑道「此話當真?」
吳越回答得不假思索。
「絕無半分欺瞞。」
林三娘的確是在於家。
只是卻不是由林家老爺子送過去的。
吳越此時想將林三娘弄出來,卻顧忌良多,無計可施。
也實在查探不出林三娘的下落。
他把這話半真半假的說出去,柳家父子必然生疑。
背地裡肯定要去查探。
先前他已經在縣太爺那裡探得了口風,南家人到來之事,是決計不可往外說的。
到了此時,除了少部分人外,誰也不知道於家府上供著哪尊佛。
林家村命案一事也無人知曉。
柳家自然也不會察覺到什麼。
他們去查林三娘的下落,最後也只會得知,此人不久前死了丈夫,此時的確是在於家府上。
而且還是好好的懷著胎的養著。
柳家不會善罷甘休,事後必然要想法子對林三娘下手。
他只要等著柳家的動靜,找機會藉機將林三娘從柳家手裡截胡帶走就可。
屆時就算是有人懷疑林三娘的去處,也只會查到柳家的身上。
而他用來殺死江大山的那種毒,柳家少爺手中也是有的。
吳越不明顯的看了一眼有些氣急敗壞的柳家少爺,無聲在心中冷笑。
左右都是要找替死鬼的。
讓柳少爺給自己做上一回墊腳石,好像也沒什麼不可的。
反正……
柳少爺乾的傷天害理的事兒不少。
的確也是該死。
吳越眼底一閃而逝的陰霾無人察覺。
言至此處,就再說不下去了。
柳老爺子心裡揣著更大的事兒,意味不明的看了吳越一眼,起身要走。
吳越全了身為晚輩的規矩制度,親自把人送到了門口,看著柳老爺子上了馬車,馬車走遠了才折返回去。
馬車上,柳少爺一臉狐疑地說「爹,你說剛剛吳越說的是真的嗎?」
柳老爺子閉著眼睛養神,聞言冷笑道「是真是假,讓人查探一二就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柳少爺心裡還是覺得不踏實,不受控制的開始喃喃「還有,爹您說妹妹說的那個道士真的是什麼得道高人嗎?我怎麼感覺這事兒聽起來那麼玄乎呢?」
吳夫人回家後,柳家特地派人前去她遇上道士的地方打探過。
附近的人說是曾見過這麼一個人。
可來得時候短,走得也無聲無息的。
壓根就無人知曉其來歷和去處。
江湖騙子多了去了。
對於那所謂的高人身份,柳少爺始終都是半信半疑的。
柳老爺子聞言不屑嗤笑,緩聲道「是真是假又有什麼要緊的呢?」
「你只需要記住,你妹妹可以生不出兒子,但是,吳家絕不能有其他女人生的兒子。」
吳夫人不能生又有什麼要緊的?
吳家絕後了,柳家可是有兒子的。
只要熬到了時候,等吳越一蹬腿一閉眼,吳家諾大的家業,最後都是柳家的。
他隱忍吳越放肆多年,為的,不就是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