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苦笑扶額。
「你既是鐵了心,我幫你也無妨。」
「只是你記住了,人與人之間,往往不能看表面。」
媚娘停頓了一下,有些晦澀地道「你對他們掏心掏肺,可對人家而言,你始終都是外人,有時候,真心還是留三分的好。」
媚娘吃過擅信他人的苦。
不忍見蘇沅重蹈覆轍。
可話已至此,多說無益。
她現在能做的,只是幫蘇沅暫解燃眉之急罷了。
媚娘的確是個能耐的。
不多時就給蘇沅找到了路子。
她不放心蘇沅自己一個人去監牢,特特叫了一個身強力壯的夥計跟著。
蘇沅走之前,她還拿了三十兩銀子塞給蘇沅。
「閻王易見,小鬼難纏,監牢那種地方,沒有難說話的人,只有沒打點到的時候,這銀子你拿著,就當作是我借你的,回頭事情解決了,再還給我便是。」
錦上添花易。
雪中送炭難。
蘇沅身上有銀子。
可要打點的地方多,她也不知道這些夠不夠。
有了媚娘此舉,蘇沅心下大定,不由得臉上也帶了感激。
「多謝。」
媚娘無奈擺手,嫌棄道「你叫我聲姐姐,總不能白占你便宜,知道你心裡著急,趕緊去忙吧,別在我這兒耽擱了時辰。」
蘇沅再三道謝後拿著銀子轉身離去。
媚娘坐著良久不動,久久後才無聲嘆氣。
「至情至性難得,至情至性易折,惟願你的苦心,不被辜負……」
媚娘是個周到人。
除了提點蘇沅,還特特叮囑了跟著蘇沅一起去的夥計。
到了監牢門口,不等蘇沅出聲,那夥計就站了出來,率先與看守的衙役說上了話,三兩句將來意說清楚。
蘇沅見衙役面帶遲疑,趕緊掏出了兩個二兩的銀子,一人手中塞了一塊,小聲說「多有叨擾,還望二位官爺行個方便,二位官爺暫歇片刻,拿著這銀子去打些水酒喝,也當是我的一片心意。」
來探監的人不少。
出手就是一人二兩銀子的大手筆卻不多見。
兩位衙役得了好處,臉色好看不少,掂量了一下手裡的銀子,對視一眼就說「小丫頭年紀不大,卻是個會說話的,罷了,今日開恩讓你進去看看也不礙事。」
說話的那個示意蘇沅和夥計跟上,另外一位則是說「但是說話得快些,這是樁命案,還牽扯到了當朝舉人的親戚,可不是小事兒。」
蘇沅賠笑連連應是。
跟在她身後的夥計突然拿出了個長到能蓋住腳背的斗篷,對著蘇沅說「來之前的老闆特意交待過,讓姑娘進去前,戴上這個。」
蘇沅看了一眼那斗篷,心裡感念媚娘的周到,道謝後接過斗篷戴上,跟在衙役的身後往裡進。
監牢里路不寬,七拐八繞的,兩周都是關滿了犯人的監室。
牢中許不見外人。
突然來了蘇沅,被關在裡頭的人都紛紛好奇探頭。
有性子惡劣的認出蘇沅是個女子,當即驚叫了一聲,嘴裡不乾不淨的嚷嚷了起來。
「哎呦喂,這是誰家的小娘子竟走錯了地兒到了咱們這地界,小娘子,既是來了,何必遮遮掩掩的不露真面目?」
「不如早些將那礙事的斗篷摘下,讓大爺瞧瞧你到底生得何種模樣,是否鉤魂的好啊!」
「哈哈哈哈哈!」
「潘老二我看你是素瘋了吧?」
「這小娘們兒豆芽菜似的身板,哪兒就能看出鉤魂了?」
「再說了,要說礙事,關那斗篷什麼事兒?真礙事的是那衣裳好嗎?」
「小娘子要是識趣,不如將衣裳脫了,讓諸位爺們兒好好瞧瞧才是正經!」
這些人嘴裡多有冒犯。
周遭的人,包括衙役都是一副見慣不怪的模樣。
甚至還多有人起鬨而笑。
撲面而來的滿是惡意。
蘇沅無聲攥緊了拳頭,垂首跟在衙役身後一聲不吭的往裡走。
身後起鬨聲輕慢聲多有不絕。
蘇沅卻像是沒聽到似的,徑直往前。
又往前走了一段,衙役不耐的敲了敲手裡的長刀,說「喏,就是這兒了,給你一柱香的時間,抓緊說完了趕緊走。」
蘇沅笑著說好,見那衙役避嫌似的走遠了,才趕緊掀開了遮住了臉的斗篷,對著背對著門坐在牆角的林傳讀輕喊「林叔!」
林傳讀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著蘇沅。
他大驚之下又是惶恐。
「沅沅?」
蘇沅顧不得多說,趕緊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末了說「林叔,村里現在說什麼的都有,我一句都不信,我只問你,他們說的是否是真的。」
林傳讀憔悴的眼底充斥著痛苦,咬牙良久後才說「不是。」
他像是被無形的壓力壓迫依舊,見了蘇沅,終於忍不住傾瀉而出。
「我巴不得他長命百歲,就算是要我伺候一輩子報恩,我也是願的……我……我怎會害他……」
蘇沅心裡最大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當即就問「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還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嗎?前前後後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你抓緊與我說說。」
林傳讀痛苦的閉上了眼,與蘇沅說起了昨天夜裡的情形。
他和林惠娘出門後相繼歸來,進門後照常做了該做的活兒,甚至還抽空去與江大山閒聊了片刻。
那時江大山的神情看著還好,說話間也無任何異常。
林傳讀不曾意識到不對,夜深後就去歇息了。
可等到後半夜,就聽到了江大山急促的喊聲。
他和林慧娘跑過去,就看到了江大山臉色鐵青,身前還吐了血,情形很是不好。
他們緊趕慢趕的去請了大夫,可最後到底是來不及了。
事發突然,又是深夜。
林傳讀這會兒都還沒能回神。
他不可置信的喃喃「怎麼會呢?大山怎麼會突然就沒了呢?」
明明之前都還是好好的。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江大山怎麼突然就不行了?
林傳讀的說辭與蘇沅聽說的大同小異,蘇沅急得頭上沁出了一圈冷汗,沉聲道「林叔你再仔細想想,昨天晚上小姑父當真看不出任何異樣嗎?他有沒有與平常不太一樣的地方?」
林傳讀凝神想了片刻,突然皺眉。
「你這麼說,好像真的有。」
蘇沅突然眼裡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