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利用這次的嘯營?」
沈嫿多聰明啊,更不用說姜硯池還說得這麼明白。
「不止如此!」
姜硯池在宮廷長大,又為元安帝做了許多隱秘的差事。
他見識過太多的黑暗,也有著太多的陰謀算計。
他的心,也早已冷如寒鐵。
看到營房越來越亂,曾經膽小、怯懦的底層小兵們,如同發了瘋一半的奔逃、亂喊,他也絲毫不動容。
沒有憐憫、沒有可惜,只有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冷漠。
仿佛,捲入了這場混亂,可能要遭遇受傷、死亡等經歷的,不是自己的同類。
沈嫿知道姜硯池冷漠、瘋狂,但直到此刻,她才有了更為深刻的感受。
這人,是漠視一切生命啊。
沈嫿試著按照姜硯池的思路,儘量地將所有能夠考慮的方面,都思量了一番。
然後,她輕輕地說了句,「阿史那雄!」
聽到沈嫿的話,姜硯池眼底閃過一抹異彩:還以為公主是個只知道憐惜弱小的濫好人,沒想到,她有起碼的政治嗅覺,也有一定的城府啊。
「沒錯!就是阿史那雄。」
「我判斷,阿史那雄應該已經做出了選擇。」
姜硯池望向官道的尾端。
漫長的大部隊後面,就是尾隨的叛軍。
他們也在安營紮寨。
京城丟了,沈繼即位,阿史那雄幾乎要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他肯定不能忍。
元安帝對於阿史那雄來說,就成了雞肋——
追著浪費,不追又可惜。
經過這兩日的猶豫,阿史那雄應該最終做出了選擇。
「我猜他會回京!」
「回京,殺沈繼和阿史那曜!」
沈嫿和姜硯池,不知第幾次的異口同聲。
他們都判定阿史那雄殺回京城。
但,就這麼放棄追殺元安帝,阿史那雄肯定不甘心。
「我們可以此刻騎快馬找到叛軍,告訴他們千牛衛軍營發生了嘯營。」
雖然知道沈嫿可能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計策,姜硯池還是難得耐心地講解了一遍細節。
沈嫿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
阿史那雄是叛軍,是當時之梟雄。
跟他「合作」,不亞於與虎謀皮。
但……
沈嫿心裡明白,唯有把阿史那雄也扯進來,才能將此次嘯營利用到極致。
如果沒有叛軍在後面發起攻擊,元安帝就不會有那種瀕臨死亡的恐懼與迫切感。
沒有被人把刀夾在脖子上,他就不會深刻領悟到神策軍、千牛衛、金吾衛等兵卒的重要性。
不了解他們的價值,元安帝又豈會「屈服」?
一個弄不好啊,這個屢出昏招的狗皇帝,會直接把自己給玩兒死了。
沈嫿確實要報仇,也確實不準備放過狗皇帝。
但,這種事兒必須謹慎。
沈嫿只是想報仇,從未想過因為一己之私而引發兵變,繼而成為兵災!
沈嫿不是濫好人,卻也是有底線、有堅守的人。
思來想去,沈嫿竟發現,姜硯池的計劃最完善,也最有操作性。
他將方方面面都考慮了進去。
逐狼驅虎,讓敵人自相殘殺,自己無需攪入局中,只需站在一旁看戲即可!
「誰去『通知』阿史那雄?」
沈嫿問出這句話,就已經選擇接受姜硯池的計策。
只是,這個人選很重要。
一,阿史那雄認識,若是不認識的人,阿史那雄肯定不會輕易相信。興許還會誤以為是誘敵之計。
二,有分量,阿史那雄是梟雄,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武夫,隨便一個小兵卒,且不說信不信的問題,估計都摸不到阿史那雄的帥帳。
三,有能力,送完信還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阿史那雄可不是善類,萬一想要拘禁、或是殺死「使臣」,也要有自救、逃跑的本事!
沈嫿仔細將自己的四十多號小夥伴想了想,發現,居然沒有一個人適合。
就是她自己,其他還好,只「認識阿史那雄」這一點,就做不到。
當然,這也不是不能克服。
沈嫿有自證身份的能力,只是會耗費一些心力。
「……還是我去吧!」
「我去!」
沈嫿與姜硯池,總是這麼的有默契。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兩人說話的語氣——
沈嫿頗有些認命,是無人可用、不得不自己上陣的無奈。
姜硯池則是一如既往的冷。
仿佛此去阿史那雄的帥帳,不是深入虎穴,而只是串個門子、走個親戚。
「你去?」
「你去?」
兩人這次不只是同時開口了,就連說出的話,都一模一樣!
沈嫿上下打量姜硯池,好一會兒,她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去,確實合適!」
上面的三個條件,姜硯池樣樣符合。
剛才沈嫿沒有想到姜硯池,不是沒把他當成自己人。
而是在潛意識裡,他還是大病初癒、需要休養的傷員。
優待傷員的想法,早已深入到沈嫿的骨髓。
她就算無人可用,她也不能動用傷員啊。
還是姜硯池自己站出來,沈嫿這才意識到,姜硯池並沒有自己認定的虛弱。
他天生神力,更有強悍的精神力。
他絕對能夠做到,可以隨意的在叛軍營中進進出出。
就算阿史那雄想做什麼,他也不能把姜硯池如何!
「好,那你快去!」
既然決定了,那就趕緊行動。
沈嫿從來都不是虛偽的人,做不來裝腔作勢那一套。
姜硯池合適,他也願意去,那就讓他去!
嘯營確實可怕,可也不是無法平息。
沈嫿釋放出了精神力,她可以探查到百米外的距離。
千牛衛軍營的兩側就是神策軍和金吾衛。
這兩處的軍營,已經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並開始行動。
必須儘快讓阿史那雄攪合進來,否則,非但打不成沈嫿的復仇計劃,還有可能讓一部分參與嘯營的兵卒受罰。
他們並沒有反叛之心,他們都是無辜的!
「嗯!」
沈嫿當機立斷,姜硯池也不囉嗦。
接過沈嫿遞過來的韁繩,沒有追問沈嫿是從哪兒弄來的大宛馬,一個翻身,就躍到了馬背上。
「駕!」
姜硯池熟稔地拉緊韁繩,用力磕著馬蹬子,汗血寶馬便如同一支離弦的箭,瞬間飛了出去。
一人一馬,快速的融入夜色,只留下一連串噠噠噠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