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長只是閉眼、睜眼的過程,就做好了選擇。
「好了!走吧!」
「熬了一宿,你們都不累啊!」
什長站直身子,衝著趴在城牆上的幾個兄弟吆喝著。
「對!走吧!回去睡個覺!」
「哎呀,吃了肉粥,我都有點兒捨不得睡了,怕這一睡啊,很快就餓了!」
眾護衛聽從什長的命令,紛紛站起來,轉過身,列隊,下城門樓。
一邊走,一邊的絮叨。
他們興奮啊,大清早的,就能不花一個銅錢吃到香香的肉粥,簡直就是夢裡才會有的好事兒呢!
至於城牆下的種種,除了什長,大概沒有其他人發現。
且,就算發現了又如何?
他們肚子裡裝的可是龍門寨給的糖水和肉粥呢。
興許啊,若是讓龍門寨得了利州,他們這些城牆守衛能夠一日兩食都吃肉粥呢!
這一隊的守衛被輪換下來,新上崗的守衛們,也將會經歷他們所經歷的一切。
比如,午後的糖水和肉粥。
龍門商貿不偏不倚,沒有虧待了白天輪值的守衛。
所以,就算是大白天的,城牆下面發生了什麼,守衛們也只當看不到。
咳咳,只要不是明晃晃地攻城,他們就可以當聾子、瞎子。
……
刺史府。
「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今日,城外的粥棚,也依然熬煮肉粥!」
「但——」
刺史的謀士有些遲疑。
或者說,他是有些想不通,「難民吃了肉粥,卻還是圍攏在城門外。」
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明明他們已經放出風聲,龍門寨有糧有肉,去到那裡,不只是一天只能吃兩頓,還能長久持續的吃飽!
不像是在城門外,太不安穩。
人家可以說不來就不來啊。
還是直接投奔龍門寨最靠譜、最穩妥。
然而,那些難民仿佛沒有聽懂流言的暗示,居然繼續守著城門。
如此一來,利州刺史試圖「禍水東引」的策略就失敗了啊。
他們的「將計就計」,也就成了一個笑話。
「難民們還是圍著城門?四個城門都是如此?」
刺史也一臉驚疑。
這不正常啊。
按照常理來說,只要是腦子正常的人,都應該能夠分得清「一頓飽」與「頓頓飽」的區別。
這些難民,能夠從中州長途跋涉來到利州,應該也不是什麼蠢貨。
蠢的,估計都死在路上了。
可既然不蠢,那、那為何會——
一時之間,刺史都不知道該懷疑自己的計策有問題,還是應該唾罵那些難民太蠢!
「再看看!我總覺得這裡面有問題!」
刺史沉吟良久,才緩緩說著。
可他嘴裡說著「有問題」,卻又說不出具體是什麼問題。
他只能再觀察,看看能否發現端倪。
「主君說的是,或許是時間太短了,消息還沒有徹底傳開!」
「對了,城中的百姓們,似乎就有些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呢!」
謀士趕忙附和。
他們就是靠著主君吃飯,不但要出謀劃策,也要狂拍馬屁地提供情緒價值。
不過,在吹捧的過程中,謀士眼睛一亮,他忽然想到:「主君,我們只是散布消息,還沒有故意漏出『破綻』啊!」
比如,利州刺史是想趁機「清除」城內的貧苦百姓。
為此必須散布謠言,將他們紛紛引向城外的龍門寨。
但,有個情況,卻被疏忽了——要把人趕出城,人要從哪裡出去?
門的?
出口呢?
州府的四個城門都緊緊關閉,城門樓上還有守衛一天十二個時辰的巡邏,連只鳥兒都飛不過去,更何況是人?
「……」
刺史聽了謀士的話,都有些怔愣。
是啊!
沒有出口,就算城中的那些窮人們想要出城,他們也出不去啊!
「城門,不能開!」或者說,不能在大白天的,明著開。
就算是夜裡,也只能偷偷的開個門縫。
這,就需要跟城門的守衛有「默契」。
刺史仔細的思考著,將城池的各種出口都想了一遍。
「哦,對了,還有護城河的閘口,也不能明著開,倒是可以讓看守的人『賣個人情』。」
興許啊,還能讓這些人發一筆財呢。
嘖,真是便宜他們了!
刺史倒也不是無恥到連這點兒小錢都計較的地步。
他就是習慣性的「霸道」與貪婪。
在這位刺史看來,利州早已就是他的地盤,是他的個人所有物。
利州州府內的一切,也都應該屬於他。
不過,事情緊急,且關乎他的大計,刺史這一次也就不計較了。
「吩咐下去,城門、護城河的閘口等,可以『通融』。」
「話不要說得太透,而是要委婉些、隱晦些——」
刺史認真地想著,鄭重地交代著。
他這麼說,倒也不是暴露自己,而是擔心越是放開口子,百姓們越是遲疑。
人嘛,骨子裡都是有些犯賤的。
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越是上趕著,越是不能成功。
自古以來,為何禁令、禁書什麼的總是屢禁不止,就是人都有「逆反」心理。
若是禁止的,他們才越相信,越想嘗試。
放開了,任由其一路暢行,反倒會有人遲疑,覺得是陷阱!
明著禁止,暗地裡放鬆警戒,給人留個「後門」,才是最妙的做法。
刺史覺得自己非常英明,對於人心的掌控,對於計謀的運用,都達到了機智。
「主君英明!」
謀士趕忙送上彩虹屁。
刺史愈發高興了!
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開的這個口子,不只是能夠把城內的底層貧苦百姓「清除」出去,還能帶來無窮的隱患。
……
深夜。
又一隊巡邏的守衛,巡視了一圈,便按照「習慣」,找個隱秘的牆角,十來個人或是靠、或是躺地休息著。
城牆下,又有數道人影晃動。
難民的「替換」工作,還在持續進行中。
忽然,吱嘎一聲響動,沉重的城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而不遠處的護城河裡,也有了撲通撲通的響動。
換了破衣服,頂著一頭亂髮的娘子兵們瞬間警戒起來。
他們就地一滾,先混入「難民」的隊伍中,然後趴在地上,謹慎地觀察著。
不多時,開啟的城門門縫裡,擠出了十幾個人。
他們穿著樸素,人看著也老實、怯懦,像極了卑微的底層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