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倉還能放下嗎？」

  沈嫿望著從山下源源不斷運到山上的糧食，歡喜之餘，也沒有忘了正事兒。

  「龍門寨的糧倉已經滿了，黑龍寨的糧倉也滿了，不過，黑龍寨原本的地牢還空著，可以暫時存放糧食。」

  姜硯池緊緊跟在沈嫿身側，輕聲回稟著。

  為什麼是「暫時」呢，因為真正的糧倉，並不是隨便一個房間就可以。

  位置、大小、濕度、溫度等等問題，都要考慮到。

  如果要長期保存糧食，卻不考慮這些問題，糧食放不了幾個月，就是發霉、發芽，不但不能吃，吃了還會中毒。

  官倉的儲存條件最好，有些糧食，放個幾年，都不會壞掉。

  世家大族裡，也有自己儲存的一套辦法，基本上，三五年，也不成問題。

  而普通的糧倉，或許沒有那麼好的條件，卻也要做到陰涼透風，卻又不會生鼠患，才能保證糧食的安全。

  地牢，這些條件基本都不能滿足，只能作為臨時存放的地方。

  快則一兩個月，多則七八個月，否則，糧食就要出問題了。

  「……應該存放不了多久！」

  沈嫿抬眼看了看天，已經過了芒種，即將進入五月。

  而端午節一過，就要進入到夏收時分。

  天空湛藍，萬里無雲。

  這，對於詩人來說，或許是極好的美景。

  但，對於靠天吃飯的農戶來說，卻是非常可怕的。

  有些地區，半年了，一滴雨都沒有下。

  河水的水位一點點的下降，已經露出了河床，即將見地。

  田地里的泥土，幹得裂開了口子。

  已經結了穗兒的莊稼，卻蔫頭耷腦，快要乾死了。

  許多農戶，為了搶救莊稼，不得不全家出動、肩扛手抬的去弄水。

  人都捨不得多喝一口，把水全都灌溉到田裡。

  但，杯水車薪啊！

  收穫在即，莊稼卻——

  「再等等？興許過兩天就會下雨？」

  望著乾巴巴的莊稼，老農們很是猶豫。

  「還等？這都好幾個月了，一滴雨都沒下，再等下去，莊稼全乾死了！」

  也有人並不贊同。

  沒熟的莊稼，確實不適合收割。

  可好歹結了穗，好歹比野草能吃，總好過全都乾死吧。

  若是都乾死了，那才是血本無歸呢。

  「縣裡貴人們，已經開始準備求雨了，求雨過後，興許就能下雨呢！」

  幾個月的努力啊，眼瞅著收穫在即，農戶們還是心存幻想。

  「……求雨？」

  能管用？

  老天爺若是真的長了眼，它也不會這麼折騰人。

  天下動盪、兵亂四起，已經讓人快活不下去了。

  若是再來個旱災——

  雖然覺得求雨無用，但人的心裡，總是還有僥倖心理——萬一呢？

  萬一求來了雨，莊稼就有救了。

  就差十來天，莊稼就能成熟。

  到那時，即便不是豐收，也好過一粒糧都沒有好啊。

  眾人都猶豫了，想要再等等。

  縣城裡，縣令、士紳們，聲勢浩大地進行了祭天、求雨的活動。

  童男童女，活牛活豬，神漢神婆們煞有其事，百姓們無比虔誠。

  大大的太陽下面，人們曬得皮膚似乎都出了油脂，恍惚間，似乎還能聽到滋滋啦啦的聲響。

  人們跪著，求著，祈求上蒼降下甘霖，給蒼生們一條活路。

  熾烈的太陽，天空沒有一絲雲彩。

  空氣中，也沒有半點風。

  整個天地，仿佛都像是一個巨大的蒸籠。

  無辜又卑微的百姓們，仿佛蒸籠里的魚肉。

  自己都要被烤熟了，卻還要不住的哀求——

  老天爺！

  龍王爺！

  下雨吧！

  漫天諸神，發發慈悲，給我們留一條活路吧。

  求雨儀式進行到了關鍵時刻，該祭祀的都已經「祭」了。

  神婆神漢們，舞弄了半天，也早已汗如雨下。

  他們心裡打鼓，拼命的祈求——

  風起！

  雲涌！

  雨來！

  快下雨啊，若是還求不來雨，就算縣尊、士紳們能繞過咱們，那些急紅眼的農戶們也繞不過啊。

  這已經是百姓們絕望之下的最後一絲希望了。

  這些神棍們，都不敢保證，被旱災逼瘋了的人們，會有怎樣瘋狂的舉動。

  「咦？起風了？」

  穿著一身行頭，又蹦又跳的折騰了半天的某個神棍，忽然感受到若有似無的涼意。

  風！

  一定是風！

  他趕忙抬起頭，看著掛在半空中的幡似乎有微微的抖動。

  「風！起風了！」

  神棍無比興奮，指著那輕輕搖晃的幡，大聲地喊著。

  還不等周圍的人反應過來，他又趕忙看向上空。

  湛藍一片的天空，原本沒有一絲雲彩。

  但，天邊，似乎飛過來一片雲。

  「雲！雲來了！」

  「哈哈！起風了，雲來了，要下雨啦！」

  「快！鼓樂！繼續鼓樂！」

  「不要停！祭文不能聽！」

  「行禮！跪！拜！祈求上蒼，降下甘霖！」

  這神棍有點兒失態，手舞足蹈，歇斯底里。

  跪在地上，被曬得大汗淋漓，被累得搖搖欲墜的百姓們，聽到這呼喊，下意識的趕忙照著做。

  也有人小心翼翼的抬起了頭，好大的太陽啊。

  大大的熾烈的光圈，只是遠遠的看一眼，都十分的暈眩。

  但那些人，還是忍著暴曬、暈眩，手搭涼棚，仔細的看著天邊。

  「好像，真的有雲？」

  「我不是被曬暈了，看花了眼吧。」

  「不對！有風！真的有風！」

  起風了！

  雲來了！

  雨，真的被求了來？

  意識到這一點，人們也都亢奮起來。

  原本，折騰了大半天，大家都有些疲累、沮喪，一個個的仿佛被蒸乾了水分的傀儡。

  但，發現「求雨」有用，剛剛還頹然的人們，全都重新變得亢奮起來。

  「祈求上蒼，降下甘霖！」

  「祈求上蒼，降下甘霖！」

  起初只是神棍們在扯著嗓子喊。

  但，很快，成千上萬的百姓們，便都加入進來。

  無數道怒吼匯聚起來，響徹天地。

  似乎，老天真的被打動了。

  轟隆！

  轟隆隆！

  一聲聲炸雷響起。

  一朵朵的雲彩，快速地飛來，遮住了肆虐的驕陽。

  然後，滴答！滴答！！

  小雨滴，砸在了頭頂上，地面上。

  嘩~~

  雨滴連成了線，瞬間形成了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