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家主率先喊出了一個「換」字。
但，喊完之後，他又補充了一句，「用糧食換糖，可以！」
「只是不知，是怎麼個換法兒？」
一邊說著，陳家家主一邊默默計算：「龍門寨的糖，都是統一售價：一兩，五百錢！」
說到「五百錢」的時候，陳家家主的眼睛都在發紅。
五百錢啊，還只有區區一兩。
且，還只是最初級的紅糖。
白糖，一兩要八百錢。
而冰糖，更是昂貴到啦一兩一貫錢。
這哪裡是什麼糖，分明就是金子、銀子啊。
「而糧食的價格，這幾日所有上漲，一石米要八百錢。」
「陳米、粟米等，略便宜些，一石需要五百錢。」
按照糖的售價，他們用一石糧食才能換回一兩的紅糖或白糖啊。
一石大概有六十多斤，裝起來，也有大袋子。
這麼多的糧食，卻只能換回一兩。
只是想一想，還沒有見到實物，陳家家主都覺得肉疼。
差距太懸殊了呀！
稍稍一換算，就覺得虧。
「帳，不是這麼算的！」
這次開口的是黃家家主，他狀似駁斥陳家家主，實則也是在幫腔。
他故意看了坐在主位上的鄭家家主一眼，笑著說道：「一兩紅糖五百錢，那是散客的價格。」
「我們卻不是散客，而且，我們還要承擔運輸、銷售等環節，這些也都需要費用。」
「沈寨主素來大方，向來不會在這些方面，剋扣我們。」
鄭家家主沒有說話，只在心裡暗暗地罵了句：老狐狸！
都是老狐狸啊！
沒有一個肯吃虧！
他們來之前，估計已經在心底把帳算了好幾遍。
他們早就有了決定。
現在啊，一個個的，都只是演戲罷了！
「黃家郎君，你放心，沈寨主確實不會讓你我吃虧！」
「我們是經銷商，自是與散客不同。」
「沈寨主說了，『糖』的經銷價格，跟購買數量有關。」
「且，『糖』的交易，只能用糧食來結算。」
」一百斤以下的，一斤糖可兌換五石糧食。一百斤至五百斤，兌換比例則是1比3。」也就是一斤糖，需要三石糧食。
鄭家家主緩緩說道。
陳家家主趕忙問了一句：「五百斤以上呢？」
鄭家家主攤手，「沒有這麼多！沈寨主說了，我們每個家族，最多只能分銷五百斤。」
限量啊，這次倒不是飢餓營銷。
而是真的生產不出來。
據他家女兒講述，糖是甘蔗制出來的，而利州山林里的甘蔗有限，根本就生產不出這麼多的糖。
能夠分給每家最多五百斤的份額，已經是沈寨主足夠大方了。
其他幾位家主，則飛快地在心裡默默換算。
一兩糖，就能賣五百錢，五百錢就能買到一石的糧食。
大盛的一斤，有十二兩。
一斤糖，就能買到十二石的糧食。
而沈嫿給他們的分銷價格是一斤糖只需要五石糧食，連零售價的一半都不到。
剩下的一多半，就是他們的利潤啊。
雖然還是不如龍門寨自己掙得多，但一多半的利潤，已經很不少了！
關鍵是，有了糖這種緊俏的高檔貨，他們家的店鋪，檔次就上來了。
店鋪其他的商品，也能賣個好價錢呢。
這，真的不只是一個「糖」，而是能夠帶動家族名下的所有店鋪生意。
划算！
若是能夠分銷五百斤，那利潤就更高啦，幾乎就是三倍的收益呢。
只是——
幾位家主也都不是淺薄的人。
他們確實被「糖」的暴利所吸引，卻沒有徹底迷失。
他們還有理智！
「五百斤糖，需要至少六千石糧食！」
而這，在太平時候，都不算小數目。
在這戰亂的年代，今年還有可能會有天災，那就更扎眼了。
自家塢堡的糧倉里，確實有足夠的糧食。
但，那是家族的根基，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動用。
不能用自家的，那就只能去外面收購。
六千石糧食，若是在外面收購，註定無法悄無聲息。
一旦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將來定會釀成大禍啊！
他們這些家族，在利州，本就是有名的田多糧多的豪族。
若是再有大肆收購糧食的風聲……
「不行！太高調了！很容易引來歹人！」
「是啊是啊！就算災民不敢，那些亂兵呢？」
大盛亡了，天下亂了。
到處都有占山為王的賊兵。
這些人，可跟曾經的王師不同，他們比山賊、土匪還要貪婪、兇殘呢。
說是「借糧」，不給就直接搶。
一波亂兵過去，那就是家破人亡。
他們這些豪族，也抵擋不了那些亂兵啊。
不得不說，人多就是想得周到。
之前鄭家家主一個人的時候，只想到了亂民，卻沒有考慮到那些更為可怕的亂兵！
其他幾家家主，有人提醒，便都反應過來。
「沒錯！財不露白！懷璧其罪！」
「六千石糧食啊，想要不露出一點兒風聲，那是不可能的！」
「……那就不做這『糖』的生意了？」
「這不只是『糖』，還有跟龍門寨的合作！」
眾人果然想得更多。
他們甚至從糖這一項生意，延伸到了跟龍門寨的所有交易。
「是啊，咱們現在的商隊，還都要靠著龍門商隊的護衛，保駕護航呢。」
若是因此而得罪了龍門寨，他們的商隊，豈不是都不能再去倉州、京城？
這下子，損失的可就不是「糖」了，還有手工皂等等生意！
相較於糖這個還沒有到手的買賣，手工皂卻已經切切實實給眾家族賺取了巨額的利潤。
已經吃到了嘴裡的肉，現在卻被告知，以後沒有了！
幾大家族的家主，真的不能忍啊。
「……這也不行！那也不妥！到底該如何？」
眾人一番討論，也都為難起來。
最後，眾人還是齊齊看向了鄭家家主。
這位可是跟龍門寨有私交的主兒，也是他們幾大家族的領頭羊。
有困難，找老大！
「鄭家郎君，看來此事還是要辛苦你啊！」
「是啊是啊！」
「哈哈！能者多勞，鄭兄，拜託你啦！」
眾人紛紛對著鄭家家主拍馬屁，鄭家家主臉上不顯，心裡卻十分爽快：「……諸位既如此看得起鄭某，那鄭某就勉為其難的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