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哪位、哪位公主殿下？」
西州兵躺在擔架上，心底的疑惑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甚至都忘了肚子破了一個洞，還在淅淅瀝瀝地滴血。
「當然是上皇親自冊封的萬年長公主啊。」
「我給你說，我們公主殿下可是上皇與先皇后唯一的嫡出骨血。」
「她身份貴重，還有奇緣，夢中遇到神仙，還被神仙收作門徒。」
「公主殿下學了無數神仙手段……對了，能夠救你命的縫合術，就是公主殿下跟著老神仙學習到的救命仙術！」
幾個急救兵，手裡抬著擔架，嘴上不停的誇耀。
他們幾個，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十分熱鬧。
直接勾勒出一個出身高貴、心地慈悲，擁有無數神仙手段，甘願保護、救贖子民的仙女兒形象。
這，已經不是凡人了！
而是能夠飛天的神仙。
西州兵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救我的命？我、我肚子都破了，還能活？」
這位可是打了好幾年仗的老兵，多次見識過戰場的殘酷與血腥。
缺胳膊斷腿的，還好，頂多落個殘疾。
但，肚子破個洞，基本上就是一個死。
很多人不忍心袍澤活受罪，還會幫忙給他一個「痛快」。
這個西州兵就曾經親眼目睹過類似的場景。
絕望，慘烈，卻又無可奈何！
因為人不是神仙，救不活必死之人。
如今，這個必死之人變成了他，西州兵所能想的，也是痛快的死，然後入土為安。
「應該可以！剛才我都說了啊，我們公主是神仙弟子，有著凡人所沒有的神仙手段！」
「沒錯！遠的例子不提，單單是我們娘子兵的將軍，就曾經在涇縣戰場受了重傷，肚子上也是破了一個打洞，結果呢，不還是被公主殿下救了回來。」
「對！只是在肚子上留了一條長長的疤，但人沒事兒，能吃能喝能騎馬能打仗。」
「……你呀，運氣好，遇到了我們，我們有公主親自傳授的縫合術，定能把你救回來！」
幾個急救兵信心滿滿。
他們不是盲目自信，而是確實有案例。
「你們的將軍？在涇縣戰場也受了重傷？跟我一樣？」
說來也巧，這位西州兵也曾經參與過那場戰鬥。
那次他幸運，只是受了點兒小傷。
「對啊！也是肚子被劃了一刀，花花綠綠的淌出來一大半，就連將軍自己都覺得死定了，可還是被公主救活了！」
「公主還有救命的神藥，吃了它啊，傷口不會發炎，更不會發高熱！」
幾個急救兵儘量用普通兵卒能夠聽懂的話，來詮釋專業的用語。
西州兵愈發驚奇了：「傷口不發炎？還能退熱？」
作為戰場上的老人兒，見多了流血、受傷。
他知道，有的人，傷勢並不重，可就是傷口發炎，繼而引發高熱。
軍中的醫士卻無法退熱，只能眼睜睜看著人活活病死。
而這些自稱「娘子兵」的年輕人，卻如此地言之鑿鑿。
西州兵都有些被感染了情緒，原本以為自己死定了，此刻，禁不住生出了些許希望。
或許，我還能活！
若是我真的被救活了，那、那我一定會報答公主殿下。
雖然他還沒有見過所謂的萬年長公主。
但，這幾個小兵，張口閉口的「我們公主殿下」，西州兵竟也覺得熟悉起來。
「不用！不用報答！」
其中一個急救兵，輕聲說了一句。
聽到他的聲音，西州兵才反應過來，剛才他竟不知不覺的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
「不用報答？公主讓你們救了我，不是、不是想讓我為她效命？」
這位果然是個混跡軍營的老兵油子。
那些慣用的「收買人心」的套路，他門兒清。
急救兵們聞言，都笑了。
還是剛才說話的那人，語氣輕快的說道，「不用！公主說了，她會救傷兵，是因為傷兵也是天朝的子民。」
「比如我，曾經是十六衛的兵卒，也是在涇縣戰場上，我與你們西州軍交戰，受了重傷。當時也是公主派人救了我！」
「那時候，我和你一樣，也想著定要報答公主的救命之恩。」
「但，公主說：不用！她還說，我們十六衛是王師，曾經保家衛國，是功臣，不該重傷而死，更不該暴屍荒野。」
「公主救了我們，並不求回報。還有你們西州軍，那時一直都在追殺聖駕，公主亦在聖駕的隊伍中，可她並沒有因此就怨恨，而是依然悲憫的進行救助。」
「是的，你沒有聽錯。這不是我們公主第一次救『敵人』。早在幾個月前，涇縣大戰的時候，公主就救過你們西州兵。」
「公主救了人，也沒有挾恩以報，而是讓那些西州兵自行選擇，願意留下的，就加入娘子兵，願意回鄉的，公主贈送路費！」
「還有那些陣亡的將士，公主也都命人就地掩埋，還做了標記，以待日後有親眷尋找！」
公主說！
公主說！
西州兵只覺得自己就聽到了這幾個字。
公主？
萬年長公主，她，她到底是什麼人啊。
一行人一邊抬著擔架，一邊拼命地誇耀著。
不多時，他們就抵達了娘子兵的營地。
其中幾個帳篷周圍格外熱鬧。
有數十個罩著白衣，臉上戴著白色面罩的人，跑來跑去，忙個不停。
有的燒熱水，有的煮白色的細紗布，有的熬藥……期間，還有許多人的哀嚎，呻吟。
「我的腿！我的腿沒了！我是個殘廢了！我、我以後該怎麼活？」
「只是腿沒了，命還在，公主說了，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狗屁的希望！一個沒了腿的廢物，不能再當兵吃餉了，回了老家，也沒法種地！」
「……沒了腿，也有辦法！公主說了，辦法總比困難多！我現在雖然還沒有辦法，但等公主到了，她一定能幫你！」
「真的！我、我還有救？」
「你本來就被救活了！放心吧，我們既然救了你，公主就不會不管你！」
來到軍營，靠近這個所謂的戰地醫院，居然又聽到了「公主說」、「公主說」。
西州兵莫名就有了信心，這麼多人相信公主，那公主一定很厲害。
公主說了，肚子破了，也死不了！
所以，他一定能被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