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
太上皇!!
聽著好聽,似乎是比皇帝還要尊貴。
但事實,只是個好聽的頭銜。
元安帝本就被趕出了皇宮,傳國玉璽也丟了。
如今,竟是連僅剩的皇帝身份也被剝奪。
前幾天,只顧著平息三大衛的兵諫,只顧著逃跑。
元安帝並不知道京城都發生了什麼。
火急火燎的坐在御輦里,一路奔逃,將叛軍和三大衛都甩在後面,元安帝和一眾權貴們才心有餘悸地吐出一口氣。
期間,還有小股的潰兵作祟。
不是劫掠小戶人家的錢財,就是偷襲世家等的車隊。
雖然那些潰兵沒敢鬧到聖駕近前,但元安帝還是能夠聽到後面傳來的呼救、哀求和哭嚎聲。
煩!
煩不勝煩!
關鍵是,元安帝有著極大的屈辱感。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那些潰敗的兵卒,卻敢在他御輦的後面生事。
還不是沒把皇帝放在眼裡?
要知道,以前他出巡,聖駕所到之處,都是提前淨街。
毫不誇張的說,聖駕方圓五百米內,哪怕是一隻蒼蠅,只要身份不明,都不可能讓它飛進來。
「亂臣賊子!都是一群無君無父的亂臣賊子!」
一想到這幾日大部隊的紛亂,元安帝就忍不住地唾罵。
也正式因為總有小股的潰兵襲擾,大部隊行進的並不快。
確定叛軍沒有追上來,阿史那雄帶著主力殺回了京城,御輦便沒有那麼拼命地逃跑。
隨後,放下速度的元安帝終於知道了阿史那雄為何中途放棄追殺,轉而返回京城的原因——
「元安皇帝下旨,自封上皇,禪位於沈繼!」
矯詔!
這是矯詔!
給剛剛收到消息,元安帝就驚怒交加。
他什麼時候將皇位禪讓給沈繼那個豎子了?
還有,那道矯詔上,居然有傳國玉璽的印章!
這下子,假的也成了真的了。
除非,元安皇帝告訴所有人:「傳國玉璽丟了,被沈繼竊取。」
「那道禪位的詔書,就是沈繼自己炮製的!」
元安帝不能!
因為他不能讓別人知道,他的手中已經再無籌碼。
元安帝甚至要咽下這枚苦果,表明那道詔書確實是自己寫的。
唯有這樣,才能證明,他手裡還有玉璽。
可惜,懂的都懂。
比如收到消息就殺回京城的阿史那雄,再比如崔宰相以及九卿們……都是朝堂的老狐狸,元安帝的啞巴吃黃連,眾大佬們都心知肚明。
所以,元安帝身為君王的威儀一降再降。
如今,竟是連崔宰相等人,都在觀望。
是的,觀望!
這些朝堂老狐狸們,在等著京城的消息。
若是新君沈繼等夠撐住阿史那雄的攻擊,等到其他節度使派來的援軍,鎮壓了阿史那氏的反叛,他們這些宰相、九卿等就會回京。
若是沈繼也像元安皇帝這般沒用,棄城逃跑,崔宰相等就繼續跟隨「上皇」西巡蜀京。
有京城的沈繼牽扯叛軍,興許他們這支大部隊能夠儘快抵達蜀京,建立新的朝廷呢。
雖然可能會讓大盛朝分裂,但他們的權勢、富貴都保住了。
可以說,崔宰相等人,十分狡詐,早就做好了牆頭草的準備。
「難怪他們這些家族,能夠傳承幾百年。」
「全都是左搖右擺、見風使舵的小人!小人!」
一想到那一群老狐狸,元安帝本就高漲的怒火,幾乎達到了頂點。
他像一隻憤怒的、卻上了年紀的老邁猛獸,雖然還有唬人的外形,卻已經沒有了那種勇猛。
面對叛軍,面對三大衛,面對諸多權貴,元安皇帝有心無力,只能做個虛張聲勢的紙老虎。
頹廢了、憋屈了,元安皇帝開始後悔、開始追憶。
「朕想二十一郎了!」
那個孩子,雖然瘋了些、冷了些,可有孝心啊。
天生的戰神,若是有他在,都不用他出手,只需在一旁站著,那些亂臣賊子都不敢對君王不敬。
「還有阿瑤,朕對不起她啊。」
寵愛了十幾年的女人,就這麼被逼死了,一個當了二十多年皇帝的人,卻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
奇恥大辱啊。
「高忠良,朕的身邊,只有您了——」
自從逃出皇宮,快一個月的時間了,元安帝第一次有了窮途末路的悲哀與絕望。
高忠良看到這樣的元安帝,也禁不住有些心酸。
是啊,陛下身邊,現在只剩下他這一條老狗了。
唉,也不知道,自己還能陪陛下多久。
高忠良低下頭,用力眨了眨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
陛下已經夠委屈、夠悽苦了,他不能再給陛下添堵。
「怎麼?受委屈了?」
元安帝雖然看著情緒混亂,十分不在狀態。
但他到底是君王,多疑、謹慎,對於身邊人的控制非常到位。
哪怕一個非常細微的小動作,元安帝也能感覺到。
「沒有!」
高忠良趕忙搖頭。
元安帝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仿佛剛才拉著高忠良追憶往昔、思念故人的虛弱老人不是他。
此刻的元安帝,有著皇帝特有的霸道、冷酷。
他看向高忠良的目光,是那麼的冷漠、咄咄逼人。
這樣的元安帝,才是他最真實的模樣。
下一秒,他可能就會說出「拖下去、杖斃」的話。
高忠良打了個寒戰,該死,我這是怎麼了?
居然還真把皇帝當成了「老夥計」。
唇邊閃過一抹自嘲的苦笑,高忠良熟稔地跪下,「陛下贖罪!老奴該死!老奴不該擅作主張,隱瞞陛下!」
見高忠良如此卑微、恭敬,元安帝的無名之火才稍稍退了些,「什麼事?說吧!朕承受得了!」
元安帝知道,高忠良是條忠心耿耿的好狗。
他隱瞞,不是想要生事,而是事情不太好,自己這個皇帝聽了會生氣。
但,這種事兒,哪怕是善意的謊言,也是罪過。
做奴婢的,就該如實回稟,當個合格的傳話筒就可以。
替主子做決定,憑你也配?!
「陛下~」
高忠良帶著哭腔,仿佛非常感動與元安帝的「理解」。
他猶豫再三,在元安帝僅剩的耐心被耗光之前,低聲說道:「老奴發現,崔氏、姜氏等家族,有異動!」
元安帝猛地轉過身,死死地盯著高忠良:異動?什麼意思?
難道這幾家也要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