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這才沒有遮擋,目光直直看向他。
雖然她臉上帶著面具,但卓天還是覺得臉上似灼燒一片火辣辣的有些不好意思,忽得,伸手撓了撓腦後,支吾道,「我是說……我們如果要打進去,要想想旁的法子。」
穗穗還是看他。
卓天更覺有些說不出的侷促。
他也想大方看回去,但是看到穗穗眼睛,又覺得真該死,小時候分開的時候他就不應該那麼哭鼻子,哭得眼淚鼻子混成一團,穗穗肯定是記得的!
腦子中亂七八糟想著,卻忽然聽穗穗道,「你前幾日在軍中打架?」
「啊?」卓天萬萬沒想到穗穗問的這句。
聽他沒忍住,直接「啊」的一聲出來,旁人心中多少都有些幸災樂禍,心想著,讓你出風頭!讓你出風頭!這陸瞿今日就是來給眾人下馬威的,你越出風頭死得越快,盡嘚瑟!
但熟悉穗穗的付寧,卻見她低眉時,半張面具掩映下,露出些許不留痕跡的笑容。
「是……打了……」卓天懊惱。
穗穗還是和以前一樣。
以前冬令營的時候,誰亂跑,被穗穗揪回來,是要挨說的。
他和小八時常亂跑,就時常被穗穗就回來!
但小八臉皮厚,他又不是!
他多少有些怕在穗穗面前丟人!
他不是以前那個小五了,他是怕穗穗對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個時候。
「打的誰?」眾人意料之外,穗穗再次開口,「自己出來。」
卓天瞪圓了眼,這走勢,好像有些不大對啊……
眾人目光下,蘇哲和趙遂覺得再度被拉出來凌遲。
「末將在。」兩人原本就沒回到隊列中,眼下,又陡然重新回到大眾的焦點裡。
「什麼事情打架?」穗穗低聲問。
穗穗身上似是自帶了光環和威懾,兩人心底陡然一頓,有些擔心得看向卓天,怕卓天真將當時的話抖出來!
早前還只覺得是過過嘴癮,但眼下看,這陸瞿真不好惹。
兩人支支吾吾半天,硬是沒支吾出一個字來。
陸瞿目光瞥向卓天。
卓天應道,「就是平日裡相互不服氣,大家逞口舌之爭。」
蘇哲和趙遂詫異看向卓天。
齊格低眉笑了笑。
陸瞿也探究般,再看了看他。
卓天避開目光。
陸瞿心若琉璃。
蘇哲和趙遂心中如臨大赦,沒想到平遠王世子沒有落井下石,這些話要是當面說出來,實在有些難聽,更何況,他倆剛才還在眾人面前出了丑……
陸瞿又掃了他們一眼,冷聲道,「在軍中,就當軍紀嚴明,不管是平遠王世子,還是蘇小將軍,趙小將軍,軍中將士這麼多雙眼睛看著,自己好意思嗎?」
三人理虧,都沒出聲。
陸瞿朝副將道,「軍法處置,一人十軍棍。」
「啊!」三人一起鬼哭狼嚎。
「二十軍棍……」
三人瞬間老實了。
這還真打啊?
主帳里,各個心中都替他們三人捏了把汗。
雖說這三抗二十軍棍輕輕,但這消息傳出去,可委實丟人啊!
但蘇哲和趙遂都心知肚明,打二十軍棍已經是很好了,若是再讓陸瞿當面羞辱,就不是二十軍棍的事了!
只有齊格強忍的笑意險些都要繃不住了!
尤其是看到小五那張生無可戀的臉。
「啪!」「啪!」「啪!」,主帳中,陸瞿和眾人一起討論軍情;主帳外,是三人一起挨打軍棍的聲音。
雖然主帳中人人都沒說話,可人人都心驚膽顫,尼瑪這陸瞿不好糊弄啊!
原本就是想跟著來剿匪,鍍層金再回京的,這麼看,隨時都是要被揍的!
這女人掌管軍中之事,狠起來比男人要狠啊!
呸呸呸!
從現在開始就別特麼什么女人男人,給自己找麻煩了!
這陸瞿是真特麼的有恃無恐!對著幹,吃虧的是自己!
當下,所有人年輕子弟都夾緊了尾巴做人,在主帳中也都豎起耳朵,認真聽著,心中也都暗暗思忖著,趕緊結束,趕緊回去,趕緊惡補功課……否則,下次再在主營中商議軍情,言之無物,或者答不上來就是大型社死現場!
果真,臨末了,主帳外的軍棍也打完了。
副將入內,「主帥,軍棍已打完。」
陸瞿眼皮子都未眨一下,「帶回去吧。」
「是!」副將出去。
這主帳大營一掀一撩,眾人都不自覺瞥了瞥,好傢夥,這是真打,不是作秀啊!
頓時,人人都吞了吞口水,看向陸瞿時,目光都更向看主帥了些。
恩威並施。
陸瞿的氣場,天生就是帥才。
「諸位今日累了,回吧,明日辰時,主帳商議作戰計劃。」陸瞿話音剛落,主帳中齊齊應是。
付寧微楞。
早前,他還擔心小將軍止不住這群二世祖。
若是這群二世祖一個個都不聽小將軍的,怕是要抬出陛下,上君出來,誰知連陸將軍都未抬出來,小將軍就將這些人給治得服服帖帖的!
第一印象很重要!
只有第一印象立住了,小將軍在軍中才算是立住了!
眼下看,何止是立住?
都立穩了!
橫豎里,即便是他做主帥都不敢這麼上來就一臉打了三個祖宗的軍棍,換作旁人,真壓不住!
小將軍這殺雞儆猴,是儆住了,而且儆得兇殘!
從剛才那聲齊齊應是里就能聽得出來。
***
寢帳中,「痛痛痛痛!」卓天咬著帕子都叫了出來。
齊格好氣好笑,一面給他屁股繼續上著藥,一面笑道,「剛才挨軍棍的時候,一直聽蘇哲和趙遂在帳外大喊大叫,就你沒叫,我還以為穗穗給你特殊待遇,沒怎麼讓侍從打你呢!可現在一看,也一樣皮開肉綻的!」
卓天眼刀子看他。
齊格稍一使勁兒,眼刀子瞬間變成了眼淚飆出來,「痛!!!痛痛痛!!!」
齊格嘖嘖嘆道,「剛才挨軍棍的時候不見叫,這個時候叫!延遲啊?」
「滾!」卓天才沒好氣,「我這麼就沒見穗穗了,挨軍棍夠丟人了,我再也在主帳外又哭又鬧啊,你讓我臉往哪兒擱!旁的就不說了,怎麼也不能被一旁的蘇哲和趙遂給比下去,那穗穗怎麼想我?還以為我是以前的愛哭鬼小五怎麼辦?我那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我們可是從小的青梅竹馬,這關係旁人比不了!我當然得在穗穗面前繃住了!」
卓天一面趴著,一面低著頭絮絮叨叨好久,「不過,你看到沒?穗穗今日帶了帶面具!太帥氣了!眼睛都給我帥瞎了……」
「嘶~」卓天舒爽嘆了聲,「行啊,格子,這會兒這藥抹得真舒服,我就說你方才是特意的!」
卓天好難得這麼舒服,又忍不住嘆道,「你說你剛才早這麼輕輕柔柔替我上藥多好!我這麼有彈性的屁股,當然要好好對待!」
說完,身後的手仿佛頓了頓。
確實又更輕柔了些。
卓天滿意得繼續道,「我們家桃桃最金貴了,嬌滴滴的小姑娘一個,你就得這麼護著,否則,別怨我們家桃桃不理你,你看人丹州,多會啊,一套一套的,今日畫幅花鳥,明日畫幅魚蟲,今日的花鳥拿桃桃喜歡的東西命名,明日的魚蟲拿桃桃討厭的命名,這傢伙,話癆似的,每次給桃桃寫信,都寫那麼長長一封……我可告訴你,你可別不上心啊!別看我們家桃桃同你是青梅竹馬,但這青梅竹馬也架不住外來的豬拱啊,你可別最後讓桃桃給南順的豬拱走了,我日後見桃桃還得去南順!」
卓天一面說著,一面恨鐵不成鋼得回頭。
只是一回頭,整個人都僵住!
一瞬間,整張臉驟然漲紅,似煮熟的螃蟹一般,忽得尖叫出來,「啊!」
穗穗!
怎麼會是穗穗?!
特麼的齊格,你大爺的!穗穗來了你都不說一聲,你丫的!卓天心中積攢了十六七年的髒話通通湧上了心頭!
忽得,又突然反應過來,躲起來啊!
叫什麼啊叫啊!
還嫌不夠丟人啊!
卓天似做賊一般,連忙扯了被窩將頭蓋起來!
對!
蓋起來就不會那麼丟人了!
卓天想死的心都有了,但窩在被子裡,又忽然整個人都愣住,屁……屁股,他的屁股還在外面呢!
於是,被窩裡伸出一直手來,別彆扭扭得將被子拉了過來,蓋上,而後才又伸了回來。
忽然,又伸了出去,仿佛檢查有沒有嚴嚴實實捂好。
陸瞿看著被子裡彆扭得蠕動的一團,還是同小時候一樣,熊得那勁兒一點丁兒都沒變過!
半晌,被窩裡,才又鬼鬼祟祟探出來一顆頭。
卓天欲哭無淚,「穗穗!」
陸瞿雙手環臂,看了看他,淡聲笑道,「嗯,我來看看青梅竹馬……」
「……」卓天恨不得掐死自己得了。
穗穗罕見得笑了笑,緩緩伸手,摘下臉上的半幅面具,露出一張精緻清麗,卻又熟悉的面容來,美得讓人難以移目。
小五嗖得愣住,似是連呼吸都怔住了,也忘了之前的尷尬,一張臉再次漲得通紅,「真好看……我是說面具。」
穗穗道,「長翼叔叔做的。」
***
隔壁寢帳,蘇哲原本在同方顯說著話,忽得!
只聽隔壁一陣慘烈的豬叫聲傳來。
蘇哲和方顯兩人猝不及防,被震得靈魂都跟著顫了顫。
我艹!
是卓天的!
這麼慘烈。
副將來報,「主帥去看平遠王世子了!」
蘇哲:「……」
方顯:「……」
蘇哲快哭了,「她一會兒會不會來看我?」
方顯艱難道,「不好說……」
想起方才那聲慘烈的豬叫聲,蘇哲眼淚都嚇了出來,「我爹從小都沒這麼打過我!她會不會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