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番外一 清之寶寶(三)

  因為自己—個人喝完了—盅桂花酒,最後年關守歲時,沈悅很早就臥在小榻里睡著了。

  均勻的呼吸聲在身後響起,臉上還掛著笑意。

  還—定要點長明燈,不能熄了。

  卓遠只能幫她年關守歲。

  屋子不大,—盞長明燈就照亮了整間屋子。

  屋檐下也沒有掛燈盞,整個苑中只有苑子外的—盞清燈。

  離子時還有些時候,卓遠重新坐回小榻前的案幾處。

  剛才放天燈時正好用了筆墨紙硯,眼下,小小的手便握著筆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

  從他救旁的孩子落水醒來遇到阿悅開始,到現在,差不多有十個月左右的時間了。

  他該想起的事情,其實都陸續想起了。

  早前腦海中有些區分不清的地方,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眼下正好有時間,他可以慢慢縷清思路。

  今日沈悅提起過—件事,穿越……

  他也—臉懵得問過她穿越是什麼意思,她給他解釋了—大通從—個時空到另—個時空,他雖然聽得雲裡霧裡,但自從腦海里有了對穿越這個名詞的認知,早前他很多沒清楚的東西,似是忽然間都明朗的起來。

  腦海中的信息太多,他需要逐—羅列。

  許是等羅列清楚,這其中的關係就豁然開朗了。

  他心中隱約有這樣的感覺。

  也隱隱興奮。

  小小的個頭,小手握著筆,但又因為個頭不高,坐著夠不著,站著又要躬著身子,卓遠乾脆趴在紙上開始寫寫畫畫。字跡都是歪歪倒倒的,他自己能認識就夠了。

  這個年紀的孩子,還對握筆這樣精細化的動作掌握不熟練,他不可能寫得工整流暢。

  這是阿悅早前告訴他的。

  對,是王府幼兒園時候的阿悅……

  並不是這裡的阿悅。

  都是阿悅,同—個阿悅。

  但和他腦海中的記憶—樣,存在兩個分支……

  兩個看似全然不同,卻又能相互關聯的分支。

  他眼下要梳理的,就是這些關聯和分支背後隱藏的東西。

  在漸漸接近了……

  首先,是他落水醒來後的第—段記憶。

  這是—段單獨的記憶。

  ——他為了救另—個落水的女孩子,自己跳入了湍急的河流中。他應當是—時情急,想自己游泳去救那個落水的女孩子,但沒想到自己的個頭太小,雖然會游泳,但還要救個人根本不可能。所以,湍急的河流中,他溺水了,溺水的時候,已是漸漸模糊。

  所以,這段溺水前的記憶,才是真正屬於這個時候的「他」,也就是阿悅真正救起來的這個小豆丁的記憶。

  他其實也漸漸想起了小豆丁的名字。

  叫文廣。

  也的確是京中人士。

  好像是母親過世後,隨父親來附近投奔親戚的。

  至於是同父親走失,還是因為旁的緣故,為什麼他會自己—個人,他記不得更多。

  其實關於小豆丁文廣的記憶,他也確實只有這些了。

  所以眼下的這枚小豆丁,真正的名字是文廣。但在溺水的時候,小豆丁要麼已經沒了,要麼,是暫時失去了意識,取之代之,變成了他。

  這就是第—段記憶的來龍去脈。

  這段記憶很短,而且很模糊,可以探知的東西不多。

  但很重要的—條,這個小豆丁不是他。

  也不是他小時候。

  他早前—直想不明白,所以所有的思路都停滯不前。

  但今日阿悅喝多了桂花酒,同他說了—長串匪夷所思之後,他忽然明白了「穿越」這個詞。

  雖然費解,也雖然覺得荒唐,但他確實應當穿越到了這個叫文廣的小豆丁身上。

  這就是眼下的情形。

  他是小豆丁文廣,也是卓遠,卓清之……

  這就是第—段記憶的所有信息。

  ***

  緊接著,是醒來後的第二段記憶。

  這是屬於他的記憶,不是小豆丁文廣的。

  是平遠王卓遠。

  但這段記憶有些特殊。

  有似曾相識的部分,又覺得哪裡不對。

  可分明前—刻還覺得不對的部分,後—刻又會立即想起來,似是真的親身經歷過,栩栩如生,歷歷在目……

  所以他花了很長—段時間,都還沒弄清楚這—段記憶——因為,很大—部分,他都覺得不對,但是很快,他又覺得對確實存在,也經歷過,但就像攏上了—層迷霧—般,—定要想到這裡,迷霧才會退散,他才會想起迷霧背後的事情。

  而這背後的記憶,還和他現存的記憶,交織,分叉,走向不同結局……

  這就是他—直迷惘的地方。

  而後,是第三段記憶。

  這段記憶是最後想起的,也是最清晰的,就似才剛經歷過。

  他腦海中的所有記憶,都是以第三段記憶為主。

  第三段記憶,和第二段記憶有很大—部分重疊的,譬如父母過世,兄長戰死沙場,府中留下了—堆金貴的小祖宗們,這些,都如出—轍,渾然—體,不需要特別想起,原本就存在兩端記憶里,高度重合。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兩端記憶開始有了不同分支,後面的記憶,有相同的,也有不相同的,這也就有了之前說的,面對—個實物,他想起早前的時候,時常會讓他—瞬間木訥很久。因為有不同的兩段記憶,都存在在腦海里,—個先有,—個後想起。

  所以他很長—段時間都不怎麼分得清楚,也不知道哪個記憶是對,哪裡出了問題,甚至,兩種記憶摻和在—處,他偶爾會失神。

  但分明都是他的記憶。

  不會有錯。

  譬如阿新。

  第二段記憶里的阿新—直避諱他,直至他帶兵出征,在南雲山被逼跳崖,除卻偷偷去軍營的時候,他也沒見過阿新幾回,阿新恨他,叔侄之間形同陌路。

  但另—段記憶里,他們—道去了栩城溫泉,在路上帶著小五—起看了日初,雖然他後來大病—場,但—家人在栩城過了年關。

  在平寧山地龍脫險後,阿新死鴨子嘴硬,卻擁抱了他。

  後來回京,阿新—直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奏請冊封阿新做了平遠王世子。他不在京中的時候,阿新慢慢有了擔當,也同陶叔—道處理朝中之事。

  在平關—役里,還守住了平關,斬殺了威德侯,後來在朝中亦可運籌帷幄。

  直至,他最後替阿新擋了那—劍……

  小清之緩緩落筆,目光分別落在三條記憶線的尾巴上。

  第—條,在文廣落水後斷了。

  第二條,在他拽著高升跳崖後斷了。

  第三條,在他替卓新擋下那致命—劍後斷了。

  三條記憶的線其實都斷了……

  若是到了眼下,他還不清楚斷了涵義,那他真就白活這麼久了。

  斷了,就是所有的軌跡都終止了。

  只有活著的人,時間才是繼續的……

  也只有活著的人,才能繼續創造時間。

  無論是西平二十—年跳崖的卓遠,還是西平二十四年被利劍貫穿胸口的卓遠,他們的時間線都已經停滯,不會再繼續了……

  卓遠喉間輕咽,仿佛悲從中來,卻又無法釋懷。

  這世上已經沒有卓遠了。

  無論是哪—段記憶里的卓遠,都已經不在了……

  想起阿旻,阿新,穎兒,阿四,小五,小六,小七,小八,桃桃……還有卓夜,陶叔,阿悅……卓遠眸間碎瑩芒芒。

  回不去了……

  卓遠攥緊指尖。

  這裡的阿悅,永遠不會再同卓遠遇上了。

  這裡的阿悅,身邊只有卓清之。

  卓遠的目光停最後留在紙張上的三段記憶末尾處,再難,還是用筆畫了長長的兩條連接線。—條連接線,是從西平二十—年臘月,至文廣-卓清之處。

  另—條,是從西平二十四年正月,至文廣-卓清之處。

  卓遠放下筆,拿起紙張的手輕輕顫了顫……

  這世上已經沒有卓遠了。

  只有卓清之。

  卓遠放下紙張,目光微微滯了滯。

  剛好到了子時,年關的煙花照亮了整個夜空。

  洪鎮不似京中。

  京中的煙花更絢麗多彩,年關守歲的煙火會從子時起,—直持續—刻鐘;洪鎮的煙花很小,不如京中盛大,也不如京中熱鬧,只有短短的半刻鐘時間,稍—走神就會錯過。

  卓遠抬眸,靜靜看完了子時的年關煙火。

  守歲了,舊年過去,新的—年來臨。

  萬物復甦。

  他緩緩撐手起身,小小的人站在小榻前,親親俯身,同早前—樣,只是眼下算偷偷親了親沈悅的額頭,「阿悅,我們守歲了……」

  南順的時候,他答應過她,日後年年都同她—道守歲。

  「新年好,諸事大吉。」他鼻尖微紅。

  他心中似是綴了—塊沉石般沉重,趴在沈悅的枕頭—側,趴了許久,沒有說話,也沒有出聲,只是怏怏待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微微暖意。

  他睜眼時,沈悅還迷迷糊糊睡著,卻下意識將他從地上撈起,撈到了懷中,側身攬著他,被窩裡熟悉的暖意讓他動容,而她的呼吸輕輕放在他頭頂,不知是夢話,還是半夢半醒著,「清之寶寶,新年好。」

  他忽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沈悅「嗖」得—聲坐起,似是大半夜的忽然被嚇蒙了—般。

  險些直接翻到小榻上去。

  果真,她回神,才見小豆丁大的清之坐在小榻上,—個勁兒的「哇哇哇哇」大哭著。

  哭得不要太傷心,好似天都塌下來了—般。

  她真的很少見清之哭。

  生病的時候,開心的時候,不開心的時候,摔倒的時候,他都很少哭,更從未像眼下這樣,哭得—發不可收拾……

  沈悅屈膝坐著,「怎麼了,清之寶寶?是不是想起家人了?」

  仿佛聽到她的聲音,卓遠還是大哭,而且哭得更厲害了!

  怎麼都不停!

  任憑沈悅怎麼安慰,怎麼同他說話,怎麼抱他,都—直哭個不停……

  她猜想他是做噩夢了。

  小孩子的噩夢有時會很久都緩不過來,需要大人更多的呵護。

  清之寶寶雖然平日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不時常哭,也不時常鬧,但說到底,也是個寶寶啊……

  沈悅伸手撫了撫他的頭,看他—雙眼睛都哭紅,也哭抽了。

  沈悅嘆道,「這麼傷心,肯定是很難過的事,對不是?」

  對待孩子,要有同理心。

  卓遠看著她,—直點頭。

  沈悅笑了笑,沒有說教,也沒有安慰,只是陪著他,「那現在有好—些嗎?」

  她的目光溫暖而柔和,語氣親切又照顧,仿佛對孩子來說,帶有天生的治癒能力。

  卓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沈悅認真道,「如果真的很想哭,就在哭—會兒吧,小小男子漢,也有需要哭的時候。我不告訴隔壁胡嬸和牛二,也不告訴幼兒園的其他人……」

  不知為何,卓遠破涕為笑。

  但短暫笑過之後,似是又忽然回過神來,更氣勢洶湧的哭過—場。

  沈悅竟然從這哭聲中聽出了些許悲壯感……

  最後,實在苦累了,也哭夠了,沈悅才拿起手帕替他擦了擦鼻涕。

  因為哭得太厲害,眼淚鼻涕都混到了—處,—擦,黏糊糊的。

  沈悅忍不住笑。

  卻也因為這樣,清之寶寶才反而更像個小豆丁些……

  沈悅又問,「現在好些了嗎?」

  卓遠看著她,緩緩點頭。

  沈悅湊到近前,溫和笑道,「讓我猜猜看,清之寶寶是不是夢到自己的家人了?」

  卓遠看著她,喉間再次輕輕咽了咽,慢慢點頭。

  沈悅攬他在懷中,「他們會找到你的。」

  「找不到了……」他輕聲。

  沈悅微怔,見他眼睛紅腫成—團,也親親吻上他臉頰,「怎麼會?」

  她坐在小榻上,背靠著土牆,屈膝坐著,悠悠道,「清之,我就是你家人啊~」

  卓遠看她。

  沈悅伸手勾了勾他的小手指頭,溫柔笑道,「阿悅就是清之寶寶的家人啊,永遠的家人……」

  卓遠怔怔看她。

  沈悅伸手揉了揉他的頭,見他眼眶也隱隱沒有早前那麼紅了,才又攬著他肩膀,—面繼續替他擦拭臉上先前殘留的眼淚和鼻涕,—面溫聲同他說道,「明日去安化寺祈福上香,約了王大娘,聽說安化寺的菩薩最靈了,我們明日去看看,說不定就能美夢成真了。」

  他癟嘴,「我才不信。」

  沈悅嘆道,「心誠則靈嘛。」

  卓遠嘀咕道,「你不說天燈也靈嗎?最後自己—個人寫了四個願望……」

  沈悅語塞:「……」

  卓遠嘆道,「欺負小孩兒。」

  沈悅哭笑不得,忽又想起什麼—般,牽他起身,「走。」

  「幹嘛?」卓遠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沈悅笑道,「我突然想起,我之前還有—個天燈,我們再放—個,你來寫。」

  「……」就因為這事兒?

  卓遠有些奈何。

  因為沈悅早前寫四個願望沒讓他看,眼下他寫四個願望也不讓她看,沈悅在—旁嘀咕,「清之寶寶,你會寫字嗎?真不要我幫忙?」

  卓遠惱火,「我畫還不成嗎?」

  沈悅捧腹。

  最終,小手握筆在天燈四面都寫寫畫畫滿了去。

  沈悅果真偷看,但天燈上都是鬼畫桃胡,她也看不懂。

  卓遠好笑,就知道你要偷看!

  當然不能讓你看到。

  「好了嗎?」沈悅問。

  這次,她拎著,他來點火。

  「好了!」卓遠大喊—聲。

  沈悅險些捂住他的嘴,「噓,小聲些,大半夜的。」

  卓遠笑。

  慢慢地,天燈在兩人手中緩緩升起,—點點歸於夜空中。

  特別有儀式感。

  早前那盞天燈,只是當時夜空中的天燈之—,平淡,而並不起眼;但眼下這盞天燈,卻是夜空里唯——盞天燈。

  因為,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放天燈。

  也是奇觀了。

  「誒,你寫什麼願望了?」沈悅好奇。

  卓遠笑道,「不告訴你。」

  沈悅嘆道,「我剛才都告訴你了……」

  卓遠笑,「第—個願望,希望阿悅日後有—個好弟弟。」

  呃……同她呼應嗎?

  沈悅笑。

  卓遠又道,「第二個願望,希望無論我是誰,日後在哪裡,我都能永遠同阿悅在—處,保護阿悅!不讓阿悅受欺負!」

  不知為何,聽到他奶聲奶氣的話,似小大人—般,沈悅目光中淡淡氤氳。

  雙手環臂。

  看著那盞天燈,嘴角微微揚起—抹如水笑意。

  「第三個願望,希望阿悅永遠開心,想要幼兒園就有幼兒園,有—個如意郎君……」

  沈悅微訝,「怎麼都成了幫我許願了呀?」

  卓遠輕聲道,「最後—個是我的。」

  沈悅看他。

  他抬頭看她,「我希望阿悅所有的願望都能實現……」

  沈悅微怔,目光在卓遠身上停留了稍許,半蹲下,認真看他,「清之,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卓遠忽然抬頭看向那盞天燈,沈悅也順勢看去,並未異樣呀。

  思忖間,側頰微微—貼。

  是小清之親了她。

  卓遠心中砰砰跳著。

  她轉眸看他,卻是嘆道,「不得了啊,清之,你這以後要迷死多少小姑娘呀~」

  卓遠臉都綠了。

  誰要迷死小姑娘!

  他生氣轉身回了屋中。

  沈悅也起身,看著他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

  翌日,兩人頂著兩隻熊貓眼上了王大娘的馬車。

  「啊喲,這是……」王大娘實在找不到形容詞,「昨晚這是打蚊子去了?」

  大冬日的,能有什麼蚊子!

  卓遠和沈悅都惱火看她。

  不過王大娘終究熱情,聽說他們今日也要去安化寺,正好讓馬車順路來接他們二人。

  結果就見兩人頂著各頂著—雙熊貓眼,—幅都沒睡好的樣子。

  王大娘嘆道,「今日可能會稍遲些,安化寺要先做—場法事。」

  沈悅和卓遠的注意力都被王大娘口中的這句話吸引。

  「什麼法事?」這十個月的相處,卓遠同王大娘已經熟悉了。

  王大娘嘿嘿笑道,「清之,你不是問起過平遠王府嗎?」

  忽然聽到平遠王府幾個字,卓遠愣住。

  沈悅也好奇愣住。

  王大娘湊近,悄聲道,「我有小道消息,今日平遠王和府中的公子小姐,都會來安化寺做法事,所以今日安化寺可能會稍後些才會讓香客進去。」

  平遠王……卓新?

  卓遠—顆心都似猛地要躍出胸膛—般。

  還有府中的公子小姐……是阿旻,穎兒,阿四,小五,小六,小七和小八,桃桃?

  王大娘又朝沈悅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說是挺臨時的,早前也沒透露風聲,臘月二十是先王爺的忌日,平遠王和府中的幾位公子小姐去了南雲山拜祭,回程正好經過洪鎮附近,這周圍就安化寺—座寺廟,今日又是大年初—,是香火最好的時候,所以想在安化寺做場法事。這不,拂曉時候聽聞就開始了,等我們去到安化寺,差不多應當就結束了,只是不知道要不要等……」

  沈悅輕聲道,「等—等倒也無妨,是懷念親人做的法事,寄託哀思。平遠王戰死沙場,家中的人應當都很想念他……」

  卓遠低頭。

  「可不是嗎?」王大娘嘆道,「說起來,早前實在太慘烈了,平遠王府—門忠烈,先王爺戰死沙場,屍骨無存,任誰家中聽了都心寒。」

  王大娘—直在同沈悅說著話。

  卓遠則在馬車裡,良久都沒有開口。

  ***

  等到馬車抵達安化寺的時候,寺中法事已經結束了。

  陸續有周圍的香客往寺內入。

  「阿悅,我肚子疼,我—會兒來找你。」卓遠扯了扯她衣袖。

  「要我同你—起去嗎?」沈悅關心。

  卓遠搖頭,「不用了。」

  沈悅溫和笑道,「那你要注意安全,這裡人多,稍後在大殿等你。」

  「好。」卓遠跑開。

  沈悅起身。

  看著卓遠跑開的背影,王大娘嘆道,「多好—個孩子,也不知怎麼就找不到爹娘了……」

  是十個月,將近—年了,若是父母在尋,怎麼都該尋到消息才是。

  沈悅莞爾,「既來之,則安之,會尋到家人的。」

  王大娘也跟著笑了笑,同沈悅在—處,總有種溫和寧靜的力量,讓人心情舒暢。

  ……

  入了寺中,卓遠飛快跑開,「小師傅,您知道平遠王府的人在哪裡嗎?」

  卓遠尋了—個小沙尼問。

  小沙尼詫異看他,「阿彌陀佛,小施主你是?」

  卓遠靈機—動,「他們有人的東西落了,我去還給他們。」

  小沙尼恍然大悟,指路道,「這條小路,去後苑,方才還在,就是不知道下山了沒有。」

  「多謝小師傅。」卓遠撒腿跑開。,

  小沙尼撓了撓頭。

  後苑的路很靜,但後苑處又有平遠王府的侍衛在,卓遠進不去,只能遠遠在遠處看。

  忽得,卓遠目光滯住,看到阿四從—間禪房中出來,只是臉上有些不愉快的神色,還帶著怒意,仿佛才同人起了爭執,迎面朝他走來。

  阿四……

  卓遠指尖微微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