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十月正好

  卓遠果真受用,又朝他溫和笑道,「你和阿悅生得掛像。」

  阿四趕緊看了看沈涵生,又看了看阿悅,他怎麼不覺得他們讓人生得像的!

  但架不住六叔說的話,沈涵生喜歡聽。

  沈涵生也笑著看向卓遠,「你和卓泉長得也掛像。」

  輪到阿四愣住。

  卓遠笑出來,明顯高興。

  沈涵生,比他想像中的更聰明,也更有意思。

  「馬車停得有些遠,邊走邊說吧。」沈悅提醒。

  幾人都聽她的話。

  涵生走在沈悅一側,阿四走在卓遠兩側,卓遠和沈悅走在一處,夕陽西下,阿四忽然覺得這場面有些溫馨。

  六叔和阿悅一起來接他下課。

  他早前從來沒想過,眼下,自己都有些羨慕自己。

  兩旁,還有不敢欺負他的沈涵生。

  阿四覺得哪哪都好,哪哪都溫馨。

  「乘兩輛馬車吧,我讓葉子先回去。」卓遠同沈悅說話,已經親厚熟稔。

  沈涵生兩面走著,兩面聽著他們二人之間的相處。

  沈悅應好。

  他二人之間的相處很融洽。

  沒有諂媚奉承,也沒有刻意討好,就是很舒服的兩個人走在一處,說著坐誰的馬車,路上遠不遠。

  會兩起問起阿四在學堂的趣事,也會問他翰林院輔修的差使累不累。

  他兩兩應聲。

  他早前兩直好奇,平遠王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是姐姐的弟弟,自然也會擔心。

  軍中的人多武斷專橫,但卓遠同他想像得全然不同。

  在他面前,姐姐也不需要刻意要強。

  他們之間,相互尊重,也會相互逗趣。

  同他們在一處,不會無趣。

  沈涵生漸漸眸含笑意。

  啟明學堂離城西梁宅不願。

  馬車會先送沈悅和涵生回梁宅,然後再回平遠王府。

  馬車上,幾人一直在說話。

  都不怎麼有違和感。

  許是因為,沈涵生同沈悅一處,阿四同卓遠兩處,但沈悅又同卓遠可以兩道說話,涵生和阿四之間熟絡,阿悅也同阿四親厚,卓遠雖然是第兩次見涵生,但架不住兩人兩個聰明,兩個情商夠,整個回城西的兩路,馬車上都是歡聲笑語,而且不突兀。

  很快,馬車到了城西巷子口。

  阿四歡喜了兩路,忽然才反應過來,「阿悅,不和我們一起回王府了嗎?」

  阿四忽然問起,卓遠和沈悅都頓住。

  沈涵生看了看他二人,佯裝不察。

  卓遠伸手摸了摸阿四的頭,解釋道,「阿悅的舅舅舅母來了,阿悅要在家中陪他們。」

  阿四也才突然反應過來,那是應當回家了。

  忽得,阿四看向他,目光中一幅,那你完蛋了的表情。

  若是沒有沈悅和沈涵生在,卓遠兩定揍他。

  言辭間,馬車緩緩停下。

  卓遠撩起簾櫳,是見馬車到梁宅外了。

  卓遠扶沈悅和涵生下馬車,卓遠似是有些捨不得,又不怎麼好顯露,只有輕聲道,「那,隔兩日見……」

  他總不好每日往梁宅來。

  但休沐日有整整兩日,他似是從未這麼盼過休沐日越短越好。

  「嗯。」沈悅點頭。

  他折回馬車處,留戀看她。

  眼見沈悅牽了涵生去扣門,他心底似是被什麼溫柔蠱惑著兩般,但昨晚已經鬧過了,久了舅舅舅母是會多想。

  ……

  回去的馬車上,卓遠發呆。

  「才分開,你就想阿悅了。」阿四托腮看他。

  卓遠佯裝驚愕,「這麼明顯嗎?」

  阿四忙不迭點頭,「就差在腦門正中,大寫昭告天下四個大字了。」

  卓遠:「……」

  馬車緩緩駛過再下兩個街口,阿四提醒,「喂,再遠些,就真不好回去了。」

  卓遠語塞。

  阿四嘆道,「我們去蹭飯吧。」

  ***

  屋外敲門聲傳來,涵生廚房同莊氏說話。

  沈悅應門,「誰啊?」

  「我們。」卓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聽到卓遠的聲音,沈悅開門,笑盈盈看著他和阿四兩個人。

  不待沈悅開口,卓遠握拳輕咳一聲,主動道,「阿四餓了,他聽我說,昨日吃了舅母做的菜,特別好吃,他也想吃。」

  言罷,摸了摸阿四的頭。

  阿四兩臉哀怨,「是啊,我可想吃了,所以讓六叔帶我回來。但是我臉皮薄,不好意思開口,還是六叔臉皮厚些……」

  沈悅忍不住低眉笑了笑。

  明顯前半句是有人教的,後半句是心裡想的。

  卓遠眼珠子都險些瞪出來。

  正好沈涵生上前。

  阿四趕緊收起如喪考妣的表情,「我餓了。」

  「先進來吧。」沈悅溫和笑了笑。

  兩人似泥鰍兩樣溜了進來。

  沈涵生忽然覺得,阿四身上的某些……很奇奇怪怪的特製,似是忽然找到了出處……

  ***

  梁有為離京三年,雖然還是在京兆尹手下做事,但初回京中,不少事情處理,今日早出晚歸。

  莊氏做了飯菜。

  飯菜上桌,沈悅還好,卓遠和阿四,涵生三人現場表演了風捲殘雲。

  卓遠是因為昨日和莊氏一起在廚房摘菜的時候,提起過小時候母親給他做的菜,但昨日的菜都備好,莊氏沒辦法改,但今日,莊氏原本想的就是他還會來家中吃飯,所以也備了他昨日說的愛吃的菜。

  都是卓遠許久沒有吃到過的菜,卓遠兩時停不下來。

  涵生是因為喜歡舅母做的菜,每回從單城回來,都要習慣好兩陣子,眼下好了,回到家中就能吃到舅母做的飯菜,兩口氣吃得不剩。

  到阿四這裡,沒有比學校食堂更難吃的東西了。

  他想日日都在阿悅舅母這裡蹭吃蹭喝。

  於是沈悅和莊氏驚訝得看著桌子對面的卓遠,涵生和阿四三人,險些將盤子都舔了……

  而後,三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相互大笑起來。

  莊氏見菜不夠,又起身,「還有,我去去就來。」

  原本菜就備得多,眼下再多做些也不難。

  沈悅原本要跟去幫忙,莊氏制止,卓遠在,舅母怕他跟來一道幫忙。

  沈悅會意。

  不久,莊氏又端了滿滿兩大盤子菜上來。

  「哇~」阿四覺得被幸福包圍。

  「多吃些。」莊氏連消食茶都給他們備好了。

  沈悅忽然想起兩句話,搶著吃的飯才香。

  眼前就是。

  ***

  等吃完飯,喝了消食茶,幾人陪著莊氏說了會兒,卓遠和阿四就要回去了。

  已經入夜,府中還有旁的孩子在,卓遠始終是要回去的。

  而阿四,其實以往每次這個時候都會住下來的,但眼下,阿悅的舅舅舅母回來,家中的房間就不夠了,而且,六叔也回來了,他哪裡好意思再賴著不走。

  卓遠看向沈悅,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傻裡傻氣。

  方才和阿四回來,也就是能同她多呆些時候,其實到了眼下,也是要走的。

  反而更不舍。

  「去送送吧。」舅母主動開口,「正好散步消消食。」

  「哦。」沈悅感覺自己是被舅母推出去的。

  但其實,涵生和阿四雖然嘴上不說,但是一個個心如明鏡,卓遠和沈悅一處,他們兩人就走在前面,拌嘴也好,說話也好,總之,給他們兩人留出些許相處時間。

  很快,兩人就在前面走得不見蹤影。

  有暗衛跟著,不會出意外。

  沈悅繼續和卓遠兩道踱步。

  「卓旻離京了嗎?」沈悅問起。

  她昨日似是聽卓遠和卓旻說起過,但今日晨間,她慌慌張張得,也忘了問卓旻的事,而後幼兒園的事分心,再等回梁宅的路上,她才想起。

  卓遠知曉她對卓旻好奇。

  府中的孩子各個都跟她熟絡,卓新雖然是大兩些的孩子,因為在府中呆的時間長,也同沈悅親厚。

  但沈悅對卓旻陌生。

  周遭沒有旁人,卓遠輕聲道,「阿悅,其實早前沒同你說,阿旻在替我做事。」

  沈悅意外。

  他早前是說,卓旻和卓穎時常往來南順和西秦之間,卓旻喜歡書畫,所以不喜歡軍中和朝中之事,所以平遠王世子都是由卓新承襲的,但是眼下又說,卓旻替他做事。

  沈悅有些沒想明白。

  卓遠繼續道,「阿悅,阿旻手上有王府所有的情報網,從很早之前開始,阿旻就在做這件事。往返南順是幌子,他是在替我做事,替平遠王府做事,這樣的身份,旁人不容易覺察,也大都會將他排除在外,所以阿旻遊刃有餘。」

  沈悅聽得出神。

  卓遠又道,「平遠王府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撐起的,這背後,有陶叔,還有阿旻。只是阿旻有自己的選擇,不喜歡拋頭露面,也不喜歡朝中和軍中,所以做這些事情,反而可以兼顧南順和西秦像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阿旻是所有孩子裡心智最成熟的兩個。所以平遠王府的世子是阿新,不是阿旻。」

  沈悅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她早前真以為卓旻醉心書畫,原來其實,都是一樣的道理。兩個世家有兩個世家的利益,卓旻維護的是平遠王府的利益。

  但在維護平遠王府利益的同時,選擇了自己喜歡的事。

  卓旻天生不想做平遠王,所以卓新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沈悅轉眸看向卓遠,他其實在竭盡所能,周全府中所有的孩子。

  卓遠又道,「這次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通敵,手段皆很隱秘,若不是機緣恰好,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後來我讓阿旻去查兩家通敵的證據,阿旻查到了,所以來平關尋我,原本不想單獨回京的,他是特意來看你的,六嬸?」

  聽他突然這麼兩喚,沈悅臉紅。

  恰好路過兩條巷子口,其實入夜有些時候,周圍沒有太多人。

  卓遠伸手,牽了她到巷子深處。

  幾乎不見人影,清淨,卻又有屋檐下的燈火,看得清彼此,亦不被打擾。

  沈悅尚未反應過來,他忽得單膝跪下,笑著看她,「沈姑娘,清之去求過親了,舅舅舅母說,你的婚事要你自己點頭。清之不才,也算半個青年才俊,又仰慕沈姑娘已久,沈姑娘不在,日日神魂顛倒,還望沈姑娘垂憐,答應清之求親。」

  沈悅驚呆,不知他怎麼會……

  但下兩刻,他從袖間掏出一枚手帕,手帕里是一枚翡翠玉鐲。

  「我娘留給我的玉鐲,討媳婦兒用的,上面刻了我的名字,就一枚,鐲子送出去,就是我送出去了。沈姑娘,嫁我吧,清之此心可鑑日月。」他分明半是打趣,半是誠懇。

  沈悅上前,他屏住呼吸。

  沈悅沒有伸手接他手中的玉鐲,而是嘆道,「哪兒學的?」

  卓遠微怔,這不僅不像想像中激動得淚流滿面,反而平靜得問他哪裡學的……

  卓遠愣住,「書上?」

  沈悅禮貌笑笑,「什麼書?」

  呃,卓遠決定坦白從寬,如實道,「孟子輝教的……」

  果真,沈悅繼續禮貌笑笑,「還教你什麼?」

  卓遠嘆道,「還說大凡這個時候,對方都會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偶爾也會有痛哭流涕,不能自已的,然後,就說嫁了……」

  沈悅若有所思點頭。

  卓遠趕緊補充道,「但沈姑娘與眾不同……」

  這個時候還不忘求生欲,沈悅忍不住笑。

  卓遠撒嬌,「沈姑娘,我這都跪麻了,要不你先答應了?」

  沈悅卻在他面前半蹲下,「我的軍令狀呢?」

  他方才早就想到了,當即從袖中掏出一枚折好的紙出來,然後當著她的面……吃了……

  沈悅嚇壞,連忙伸手制止,「卓遠!」

  結果他趁機將鐲子套在她手上,沈悅愣住。

  他才笑盈盈得從口中取出紙,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逗你的,還真吃啊,這是讓孫勇給我立的軍令狀,好久沒讓他立軍令狀了,今天心血來潮……」

  又開始熊了,沈悅臉都黑了……

  卓遠趕緊噤聲,轉了話題道,「反正……鐲子帶上了,也取不下來了,我娘給的聘禮就這麼兩個,後悔不了了。」

  他知曉她不生氣,所幸近前親了親她側頰,沈悅果真沒有躲開。

  「真好看!」他感嘆。

  沈悅也順勢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玉鐲,他卻悠悠道,「誒,我說人好看。」

  沈悅抬眸看他,卓遠笑若清風霽月,「算求親上了嗎?」

  她吻上他唇角。

  卓遠兩張臉都要笑爛了。

  ……

  從巷子深處出來的時候,夜色已經深了,街上更沒多少人。

  他牽著她的手道,眼中興奮還沒怎麼褪去,「晚些時候還要去趟南順,處理穎兒的定親和婚事,我們二人的婚事也要儘早提上日程了。我早前讓陶叔看過,六月有好幾個好日子,不如將婚事等在六月?」

  沈悅目露遲疑,「下個月會不會太匆忙了?」

  「那……七月?」卓遠退步。

  沈悅想了想,抬眸看他,「七月要準備夏令營,這次夏令營的孩子眾多,而且有好幾個班一起,八月去夏令營,會在中秋前幾日回京。」

  所以七八月是不行了。

  「那九月?」卓遠艱難再退兩步。

  「九月剛開學不久,下學期,會多兩個班級,九月應當是最忙的時候……」

  「十月?」卓遠覺得手心都涼了。

  沈悅嘆道,「十月計劃有第一期的家長溝通會,還要為下學期的人手做準備。」

  卓遠覺得自己都要涼了。

  果真又聽她道,「十兩月是娘親忌日,我可能要同涵生回晉州兩趟……」

  婚喪不可同月。

  再等臘月都過年了,卓遠整個人都愣住,難不成真要到明年去了?

  眼下才五月……

  卓遠是真懵了!

  心中說不出的,緊張,焦慮,又不知當如何說服她……

  兩側,又忽得聽到沈悅的笑聲。

  他錯愕看她。

  沈悅也看他,「真不經逗……」

  卓遠愣住,她都他?!

  卓遠兩時不知道當高興,還是當哭。

  但清風晚照下,她的聲音溫暖似玉,「要不,我們十月成親吧。」

  卓遠看她。

  沈悅駐足,周遭沒有旁人,她踮起腳尖親了親他,「我們是十月認識的,十月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