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雖然不是在天家近前,但同天家討賞的時候,整個蹴鞠場中都很安靜,沒有旁的聲音,所以卓遠的這一句,聲音雖然輕,也出乎意料,卻如鴻羽一般,悠悠地,卻又穩穩地落在孩子們的心底。
六叔/舅舅/清之叔叔……
因為先前桃桃說話的時候,孩子們各個都緊張著,也都屏住呼吸,聽著桃桃和天家的對話。所以忽然聽到卓遠聲音的時候,孩子們都愣住,仿佛都以為聽錯了,就連剛剛才說完話的桃桃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寶貝是小六。
因為不會說話,所以小六從小對聲音就很敏銳,尤其是分開很久的六叔。
也近乎是卓遠話音剛落的時候,小六便錯愕轉身。
繼而才是旁的孩子。
小六的羽睫輕輕眨了眨,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先是難以置信怔了怔,繼而確認了是卓遠後,又驀地驚喜凝了一層盈盈碎芒,「六叔……」
小六確實開口說話了。
但聲音很輕,剛開口,又淹沒在孩子們洶湧而來的歡呼和奔騰聲中。
卓遠有聽到,亦微微頓了頓。
他沒看錯,也沒聽錯,一群孩子中,小六最先轉身看到他,眸含欣喜,唇間也稍稍張開,喚了那聲被淹沒在小五,小七,小八和桃桃聲音里的那聲清清淺淺,卻動人的「六叔」……
小六開口說話了……
卓遠心底微暖,清淺的暖意又仿佛順著心底,慢慢流淌至四肢百骸,最後匯聚在眸間,微微結了層薄霜,又淡淡垂了垂。
繼而在孩子們蜂擁而至時,再睜眼,眼底都是笑意。
「六叔!」小五第一個撲過來。
卓遠半蹲下,饒是有準備,還是險些沒經住小五的橫衝直撞,被他撞倒在地!
小五慣來是最會同他慪氣和叫板的一個,但又回回都是會第一個衝上來擁抱他的傢伙……
卓遠很想他。
亦如當下,攬緊他,卻輕聲打趣道,「怎麼剛才沒見你跑這麼快的?是不是想我了?」
他是說剛才那場比賽下半場的時候。
在來蹴鞠場的路上,他就聽說他們以王府幼兒園的名義,參加了蹴鞠賽,他好奇又意外。
到蹴鞠場的時候,正好看到孩子們為了贏下這場比賽,在場上毫無保留的默契配合,吶喊,奔跑和射門,咬緊牙關努力到精疲力盡,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群孩子這麼拼命的模樣,他甚至忘了上前,也不敢出聲打擾,直至下半場結束的銅鑼聲響前,小五踢進去全場最後一個球,孩子們似瘋了一般,一個接一個得撲向小五時,小五也想迎著他們跑過去,但是自己已經連跑都跑不動了的模樣……
小五原本在卓遠懷中,激動得嗚咽著,忽然聽到卓遠這一句,當即又似氣炸了一般。
這麼久沒見他,他這麼興匆匆跑過來,他同他說得第一句話,竟然是笑他!
小五隻覺得自己的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一般,一張嘴當即撅得老高,額頭上還有剛才沒有完全褪去的汗跡,先前分明還驚喜笑著,眼下就已經環臂惱火道,「我才不想你呢!一點都不想你!哼!」
聲音之大,大到耳朵都險些給卓遠振聾了去。
阿四好氣好笑,也覺得他一點都不冤!
府中孩子哪個不是養尊處優的小祖宗,平日裡連苦頭都少有吃過,更勿說眼下為了讓陛下放他出來,這麼拼命去踢這場蹴鞠賽……
他還好意思說小五剛才跑得不快。
真是振死他也不為過。
眼見小五環臂生氣的模樣,卓遠伸手敲了敲他的頭,小五朝他呲牙時,他溫和笑道,「六叔想你啊!」
小五剛呲好的牙,還來不及收回,只得嘴角抽了抽,瞥了他一眼,一幅鬼都不信你的模樣,重重「哼」了一聲,又做了一個鬼臉表達不滿。
卓遠還來不及反應。
「六叔!!」小八緊接著便沖了過來。
小八還不像小五,懂得控制力道,再加上小八原本就重,跑過來的時候,自己根本剎不住車,還是卓遠長臂一盞,一把伸手將小胖墩兒攬了回來。
小八一面覺得有趣,「哈哈哈」笑個不停,一面是見到卓遠忍不住激動,「六叔六叔!你剛才看到我蹴鞠了嗎?我有進球!還有我跑得可快了,他們都攆不上我。」
小八恨不得聲情並茂,一次性同卓遠將所有比賽的事情都講完,這古靈精怪的模樣,瞬間將卓遠從久別重逢中帶回,仿佛從未離開過,一直同他們在一處。
言罷,小八又朝卓遠悄聲附耳道,「六叔,我偷偷給你說……五哥哥第一場比賽的時候,他跑得太用力了,阿悅帶他去換衣服的時候,發現他的褲子都扯破了。」
「小八!」小五惱得汗毛的都豎起來了,當他聾是不是!
「六叔,五哥欺負我。」小八趕緊躲在卓遠身側。
小五佯裝要打,兩人乾脆繞著卓遠追逐,全然沒有早前筋疲力盡的模樣。
「六叔。」小七上前。
「來,六叔抱抱。」卓遠伸手擁他,小七慣來是最聽話懂事,也最不淘氣的一個,卓遠喚他上前,小七才摟緊卓遠的脖子,聲音略微哽咽道,「六叔,你不知道我們多想你,剛才我們每個人都跑不動了,是五哥哥大聲問我們,你們想不想六叔!我們都說想,然後才一直跑,一直都不停……」
小七的聲音不似剛才小五和小八洪亮,但句句聽在耳邊,都似春燕掠過湖面,在他心底掀起層層漣漪。
他方才聽到桃桃在御前開口的話,整個人都僵住。
一瞬間,忽然明白了,剛才看到蹴鞠場上,孩子們咬緊牙關,一口氣都敢鬆懈,一直努力到最後銅鑼聲敲起的一刻,不是為了比賽勝負,也不是為了蹴鞠好玩,而是為了在御前求天家的恩賜,讓他回家……
一種從未有過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似欣喜,驕傲,難過,心疼,更多的是愧疚。
他讓他們擔心了!
擔心到用自己能想得到的方法,去孤注一擲。
小七摟著他的脖子,卓遠喉間一緊,沉聲道,「六叔都看到了……你們都是六叔的堅強後盾……」
小七摟得更緊些,又悄聲叮囑,似是怕旁人聽見,「六叔,你日後別打架了,真的……」
小七語重心長。
卓遠忽得嘴角勾起,啼笑皆非,而後又一面點頭,一面鄭重應道,「聽你的。」
小七嘆道,「說謊可是小狗。」
卓遠忍不住笑,「嗯,說謊騙小七,就是左左和右右。」
小七這才破涕為笑。
只是小七這處破涕為笑,迎面走來的桃桃卻是一直哭著的,越同卓遠走得近,哭聲越大,等到卓遠跟前時,哭聲已經不亞於方才小五那聲鬼哭狼嚎。
「舅舅……嗚嗚嗚……」上前擁抱卓遠的時候,桃桃的眼淚鼻涕簡直胡亂混在了一處。
桃桃本就年幼,說哭就能能立即哭出來,但即便在哭,哭得眼淚鼻涕都分不清清楚,哭得讓人心疼,但怎麼哭,都是可愛好看的桃桃。
卓遠只覺一顆心都融化了,又似被什麼東西狠狠戳著——陛下,可以把舅舅還給我們嗎?我們真的很想他……
卓遠溫聲道,「不哭了,都哭得不好看了。」
桃桃最愛美。
回回他說這句,桃桃都能當即停下來,哪怕是停下來片刻,問一聲,真的嗎,而後繼續哭也行。而這次,桃桃根本聽不來,反而越發傷心道,「他們說,舅舅的腿被打斷了,所以回不來……」
「……」卓遠額頭三道黑線,呃……他要怎麼同桃桃解釋,她聽錯了,是他打斷了別人的腿,不是他的腿被別人打斷了。
可桃桃面前,他一慣是好舅舅形象,如果告訴桃桃,是他把別人的腿打斷了,也不怎麼好。卓遠一面給她擦混成一團的鼻涕眼淚,一面釋然,「舅舅的腿沒事了,但是舅舅記得了,日後不讓桃桃擔心。」
桃桃這才癟了癟嘴,往回抽了抽氣,一面讓卓遠給她擦著臉,一面停下哭聲。
這時候,卓遠才看向身前的穗穗和齊格。
「清之叔叔。」」清之叔叔。」
兩人都同卓遠招呼。
卓遠同陸廣知是生死矯情,又同齊鴻,尤其是齊蘊的關係好到一定程度,兩個孩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也都同他熟絡,今日,兩個孩子都滿頭大汗,到眼下,臉頰還因為剛比賽完熱得通紅。
「穗穗,格子,謝謝你們。」卓遠還是和他們二人抱了抱,「清之叔叔會一直記得的。」
穗穗和齊格兩人倒是沒有哭,只是大家一起努力,克服強敵,戰勝了所有困難,終於可以在天家面前提起清之叔叔的時候,清之叔叔就真的被天家放了出來,幼兒園中的大家都熱淚盈眶,他們二人也很難不融入這種氛圍……
齊格忍不住伸手撓了撓後腦勺。雖然平日裡爹爹也有出征的時候,而且一出征就是很長一段時間,他也會想爹爹,卻不像幼兒園裡的這些傢伙一樣,這麼想念清之叔叔。
尤其是桃桃,前一刻還盪著腳笑著,下一刻看到教室里的好朋友「玉米清之」就忽得哭了起來,說想舅舅了。
清之叔叔同府中的孩子應當都很好。
因為他們每一個人都很想清之叔叔,不像他,有時候想爹爹,有時候又討厭爹爹,有時候,反正他也說不好。
不過,能陪大家一起蹴鞠,找天家討彩頭,還把清之叔叔要了出來,對齊格而言,仿佛沒做過這麼有趣又正義凜然的事情!比打架有趣多了!
卓遠又看向穗穗,從袖袋中拿出一枚小小的草編的蚱蜢,穗穗只看了一眼,忽得眼眶便紅了,難以置信得看向卓遠,「清之叔叔?」
卓遠食指輕輕豎在唇邊,做了一個噓聲的姿勢。
穗穗很快會意,一面接過那枚小小的蚱蜢,一面鼻尖微微紅了,「謝謝清之叔叔。」
這個蚱蜢,是爹爹編的。
只有爹爹編的蚱蜢是這個樣子,她一眼就能認出來。
是清之叔叔把爹爹帶回來了!
穗穗哽咽,卻沒有出聲戳破,懂事得安靜等待著,一面咬緊下唇,儘量不讓自己哭得那麼明顯,卻又小心翼翼握緊手中的蚱蜢,悄悄環顧四周。
心中默默期盼著,是不是也可以像桃桃看見清之叔叔一樣,她忽然看到爹爹和娘親也在蹴鞠場上打量自己……
爹爹和娘親回來了。
對穗穗而言,這是最好的奪魁禮物!
……
另一側,小六才踱步上前,鼻尖微紅,卻沒有哭,眼中隱隱藏著碎瑩,卻還帶著掩不住的笑意,只有小六才有一雙這樣動人的眼睛。
卓遠溫和道,「六叔剛才聽到了,再叫一聲。」
小六似是意外,但很快眸間的笑意就滴落在嘴角處,輕輕柔柔喚了聲,「六叔。」
而這一聲六叔,讓卓遠從剛才開始,一直到見到所有人時,都掩藏得極好的情緒,在慢慢消融著,竟也鼻尖微紅,只能淡淡說一聲,「真好聽。」
小六也上前同他相擁,依舊輕柔的語氣說道,「我想六叔了……」
卓遠方才只是鼻尖微紅,眼下仿佛再忍不住,眼眶也微微一紅,「六叔回來了。」
「四哥哥說的,六叔會回來的,六叔就真的回來了,四哥哥沒騙我。」小六已經可以完整得表述這樣一段長句,卓遠心中似慶幸,似曲折,又似百感交集。
小六說完轉身,看向身後的小小身影。
卓遠也順著她的聲音看去,只見還在喘著粗氣的阿四。
阿四不同小五,小八,齊格和穗穗幾個。
他們幾個是平日裡就這麼跑來跑去,也精力十足。
但他不同。
這個時候的他,還和小七一樣的身體素質,還沒有沈涵生那個傢伙,每日逼他繞翰林院負重晨跑十圈,才讓他入翰林院公職。
但方才,他卻像小五,小八,齊格和穗穗幾人一樣,沒命得跑,一口氣都沒停過,旁人吃得消,他根本吃不消!
他哪有那麼神!
別人都已經只是額頭掛著汗水了,他到眼下還沒回過氣來,胸口和喉間都似簇了一團火一般,火辣辣得疼,整個人都似是要散架了一般。
是看到他突然出現,他才堅持到現在。
只是他從未見過六叔哭過,當下,卻在聽到小六說話時,眼眶都紅了。
「這麼大的人了,你丟不丟人?」阿四忍不住嘀咕。
其實方才他自己也明明如此。
卓遠原本還紅著的鼻尖,在阿四跟前忽得退了去,只剩虛假的恭維笑意,「你很厲害啊,阿四,我之前怎麼不知道你的蹴鞠踢得這麼好的?」
阿四語塞,眼珠子一轉,理直氣壯反駁道,「我這麼聰明,學什麼不是一學就會?」
卓遠眨了眨眼。
阿四連忙轉了畫風,「你不去謝恩嗎?」
卓遠也似是被他提醒,這一趟,旁人而言是陛下開恩。
卓遠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而後起身,上前往看台前去。
阿四口中才吐出一口濁氣,怎麼這就回來了?他明明記得,六叔回京至少也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才對,怎麼真的這個時候出現在蹴鞠場了?
不過,無論怎麼說,回來就好。
他們都想他了!
可想他了!
他也想,阿四嘴角彎了彎。
……
卓遠踱步上前,目光瞥過場外一側的沈悅,沒有停下。
他剛來蹴鞠場的時候,正好見沈悅牽著小六從休息室出來。沈悅溫和同小六說著話,小六亦抬頭看她,嘴角微微揚起,於周遭的喧鬧聲中,似一幅安靜平和的溫馨畫卷,驚艷里,透著栩栩動人。
他知曉她也在看他。
只是當下,他拱手朝著天家的方向躬身,而後掀起衣跪於場中,「卓遠見過陛下,多謝陛下恩典。」
朝帝點了點頭,淡聲道,「日後,引以為戒。」
卓遠大聲道,「微臣謹遵陛下教誨。」
朝帝才又開口,「今日的比賽結束,都散了吧。」
朝帝言罷,大監會意上前,扶了朝帝起身。
太子和七殿下也都起身,帶頭拱手行禮,恭送朝帝,看台上的人都紛紛效仿。
等朝帝聖駕離開了看台上,太子才轉眸看向場中的卓遠,目光微微斂了斂,似是在想什麼一般。
看台上的人也陸續離場,只是人很多,逐一下來便走得慢,索性一面慢慢走著,一面議論著今日的比賽,要說精彩處,莫過於幼兒組,在幼兒組中,莫過於最後這場奪魁賽。
但真正到了最後,才知曉這場蹴鞠賽的高潮,是王府幼兒園的孩子向天家求情時,平遠王正好出現,這不就是天家特意給的恩典嗎?
所以平遠王才能這個時候就到!
天家對平遠王已經消氣了。
今日也只說了一句引以為戒,便再無旁的。但卻想著,讓人提前從大理寺將平遠王給接了來,是知曉今日有王府幼兒園的孩子們會參加比賽,所以特意開恩,讓平遠王來的!
平遠王早前就同安南郡王府的世子有些過節,這其中,究竟怎麼回事,才會惹得平遠王又將安南郡王府的世子揍了去,眼下是不得而知了。
但是陛下心中應當清楚。
就讓平遠王在大理寺清清靜靜呆了三個月,也沒見旁的責罰。估計天家氣得也是平遠王意氣用事,不顧全大局,但相比之下,安南郡王在朝中又跳又叫,嚷著讓陛下主持公道,又哪裡有顧全大局的樣子。
天家這回看似是關了平遠王禁閉,但實則是將平遠王和安南郡王的臉都打了一遍,也是殺雞儆猴給朝中旁的官員看。
眼下,也算翻篇兒了。
平遠王依舊是平遠王,除了三個月沒回府中見過家中的這群小祖宗之外,連根頭髮都沒少……
但今日這場蹴鞠大賽下來,眾目睽睽之下,可都是親眼看到了早前平遠王府的這堆熊孩子,如今各個都懂事,自立,又讓人刮目相看,光是最後這場比賽這不服輸的勁兒就讓天家喜歡。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若說早前國公府失火,還只是聽說了王府幼兒園如何如何,今日就算是親眼見到了。
不僅是王府中的幾個孩子,就連齊將軍家的齊小公子,郭尚書家的郭二公子,還有陸將軍家的陸小姐,今日哪個的表現不是可圈可點
遂對王府幼兒園更加好奇了起來,也有說著怎麼都要想辦法,將家中的熊孩子也送去王府幼兒園的……
總歸,什麼樣的聲音都有。
看台上,齊將軍和將軍夫人扶了齊家老夫人下來。
「祖母!」齊格沖了上來,「爹,娘,我今天厲不厲害?」
齊家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我們大格子可厲害了!」
將軍夫人也道,「厲害~」
齊格似是從未這般驕傲和自豪過,齊將軍也少見得俯身抱起齊格,「今日出息了!」
齊格哈哈哈笑得停不下來。
另一側,聖駕離開,卓遠也撐手起身。
「六叔!」卓新先前一直在看台上,因為怕衝撞天家,一直沒有出聲。眼下,卓新衝到二層看台的欄杆前,隔著欄杆叫他。
他很少這樣喚過他。
自己都覺得彆扭,但就是,當聽到桃桃同天家說起六叔,六叔出現時,他心中的激動似壓抑不住……
卓遠朝他笑了笑,「晚些。」
卓新微楞。
只見他朝著場外一處轉身,沒有當即上前,而是目光溫暖柔和得落在不遠處的沈悅身上。
他先前就看到了她。
眼下,眼中也只有她。
他踱步上前,眸間的暖意似是和了春日裡的思念和愛慕,如同四月里的草芽漫漫,嫩芽新綠,在心底潛滋暗長著,掠了春風,捂了晨曦,才將將好釀成一壺恰到好處的清釀珍藏。
他在她面前緩緩駐足。
衣襟連訣里,袖間似是都沾了清風雅靜。
他看她。
她也看他。
他淡淡笑了笑,上前擁她,他的聲音很好聽,既有晨鐘暮鼓的穩妥,又有春日蓬勃的朝氣,似溫和暖玉,又透著平淡內斂。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