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大義滅親

  「祖宗未曾立下不得分宗的規矩,何談數典忘祖?」

  與崔世宏的暴躁憤怒相比,崔維楨顯得從容又淡定,聲音如玉石相撞般清冽,不帶一絲情緒,仿佛在陳述著一個事實:「道不同,不相為謀。古有石碏大義滅親,今日我也不妨效仿先賢明志,與大伯一宗劃清界限。自此大伯繼續當你沃野千里、奴僕萬千的世家家主,我自當我克己奉公、忠心耿耿的大周臣子。此後再見,便是兩家人。」

  對於殺父仇人,崔維楨恨不得先除之而後快,然而為了大計不得不幾番隱忍,如今未能除掉仇人,但能與其分宗,他都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新鮮了。

  對於崔維楨來說是逃脫,但對崔世宏來說卻是一種背叛和忤逆,雖然他也不願意承認崔維楨,但不允許對方敢忤逆他的權威。

  若是在族裡,他此時肯定要請家法,可惜這裡是朝堂,做主的還是皇帝。

  宣武帝此時已經看不出半點怒色,他闔上手上的奏摺,沉聲道:「父母在,不分家,崔大夫和崔侍郎一個是崔氏長老,一個父親早逝,上無父母侍奉,下能頂門立戶,想要分家也無口厚非。崔縣公,人各有志,朕就替你做主應了此事。」

  崔世宏張口欲言,然而宣武帝壓根不給他開口反駁的機會,直接離坐走了,他這才知道,這件事皇帝也是主謀人之一。

  如此明顯的聖意偏袒讓他的心一點點地往下沉,不僅僅是因為三叔和崔維楨的判族,更是因為崔家日後的前途難測。

  崔維楨那個狼崽子脫離了崔家,被拿出來開刀立威的,肯定是崔家!

  司禮太監尖利的聲音在殿堂中響起,伴隨最後一聲落下,方才落針可聞的朝廷頓時又熱鬧起來。

  相熟的朝臣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或是指指點點,熱議的話題無非是方才在朝廷上發生的一切,從御史彈劾到崔維楨分宗,每件事都透著一股玄乎,也不知誰是棋中人,誰是執棋者。

  至少恪王目前還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沉著臉攔住了崔維楨的去路,單刀直入地逼問道:「御史是不是你安排的?」

  他們正處於金鑾殿門口,散朝的朝臣還未走遠,一見恪王怒氣沖沖地找上崔侍郎,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伸長了耳朵,光明正大地偷聽起來。

  殿門口執勤的羽林軍只當沒看見,繼續板著臉當木頭。

  崔維楨也淡定得很,甚至還露出一絲溫和的微笑:「恪王殿下何意?微臣怎麼會安排人彈劾自己?殿下應是誤會了。」

  周訓庭因為官職低微,沒有權利進入大殿中聽政,只是在台階下的廣場上列隊,遠遠看到恪王要找好友的麻煩,連忙衝上來幫忙,結果被崔維楨臉上的笑容給驚到了。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維楨居然在仇敵的面前笑得如此開心,難道是雙方握手言和了嗎?

  然而這個微笑看在恪王的眼裡,卻是明目張胆的挑釁和嘲諷,特別是在注意到御史躲閃的視線後,所有的疑惑都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想得明明白白。

  今天這齣彈劾,根本就是崔維楨自導自演的一齣好戲!

  在暗中策反了他的人來彈劾,不僅能夠把敵人的路堵死,他還能將計就計,徹底脫離崔家——分了宗後他還是清he崔氏嫡系,世家身份猶在,但崔氏代表的利益和麻煩卻擺脫得一乾二淨,從此他人再也無法以崔家收容買賣流民作為攻訐他政令的藉口。

  一箭雙鵰的好計謀,果然不愧皇父倚重的寵臣。

  恪王冷笑連連:「好,好的很,崔侍郎好計謀,本王嘆為觀止,今日之事本王記下了,來日定當如數奉還。」

  他冷著臉轉身,周圍偷聽的大臣連忙端容肅穆,目不斜視,仿佛方才偷聽的不是他們的一樣,恪王也沒理會他們,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另一個當事人則是大大方方地與周圍各位打招呼,這群厚臉皮的老油條終於感到不好意思,羞紅著臉離開了。

  周訓庭不知前因後果,滿臉迷惑,直到崔維楨言簡意賅地與他解釋了,他才直到發生了什麼,一時間既是敬佩又是憂慮,就差把擔心寫在臉上了。

  崔維楨忍不住搖頭,難怪周大人沒給訓庭活動位置,就他這副藏不住事的性子,也就翰林院適合他。

  畢竟是在擔心他,崔維楨還是安慰了一句:「放心吧,一切都在意料之內,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周訓庭摸了摸鼻子,神色悻悻,又有些失落:「都怪我太蠢了,幫不上你的忙。」

  就像今天這回事,他事先是不知情的。

  崔維楨的眼神不免帶上了愧疚,周訓庭卻是個心大的,很快就自己想通了:「不過你沒告訴我也是應該的,我是藏不住話的性子,說不定哪天與人喝酒就把消息泄露出去了,敗壞了你的大事,我是萬死也難辭其咎的。」

  「這倒也不至於。」

  周訓庭當爹之後性子就穩重了許多,至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去外邊花天酒地了,就連楚凝嫣提著鞭子滿京城抽人的身影都少了。

  思及此,崔維楨不免想起了蓁兒,她這會兒應該在教旺仔學走路吧……

  昨兒個旺仔扶著牆走了一個小碎步,蓁兒歡喜一場,一整天都拿著旺仔最喜歡的玩具逗他走路,可惜旺仔不配合,依舊是爬行狀態。

  今日是第二天,蓁兒的熱情應該還未消減,肯定會使出百般花樣逗孩子,光是想著那個場景,他的心就熱了起來。

  於是他也沒注意周訓庭剛剛在他耳邊嘮叨了些什麼,只是敷衍地點頭:「時辰不早,我該回府了,有什麼事再讓人給我遞消息。」

  周訓庭:「……」

  他抬頭看看刺眼的太陽,又看看方才答應他一起去喝酒的好友,終於意識到對方壓根兒沒聽他講話的事實。

  罷了罷了,既然如此,他也會去陪母老虎和孩子吧。

  至少,他家有兩個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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