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孰真孰假

  崔維楨大受追捧,凌晨宇就犯了眼紅病。

  作為上一輪殿試的探花郎,他文才出眾,大受追捧,今日是被特地邀請來參加詩會的,現在這群士子冷落他而去追捧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臉色就不對勁了。

  他冷哼一聲,嘲諷道,「什麼工筆畫大師,不過是譁眾取寵的跳樑小丑罷了,形似而意不盡,有辱斯文!」

  場面一時冷凝。

  那群熱情的士子們既想替崔維楨講話,又不願意得罪凌晨宇,尷尬得不行。

  葉蓁蓁聞言,當即反唇相譏,「我家夫郎的畫,是受過名家大儒的讚許的,你可以不喜歡,但也不能妄加罪名。敢問凌編修,我夫郎的畫作,哪裡有辱斯文了?」

  凌晨宇一臉傲慢不屑,「擅改前人技法,奪人眼球,不是譁眾取寵,又是如何?」

  「這可真稀奇。」

  葉蓁蓁嘲笑道:「按照凌編修的說法,讀書人只需遵守前人觀點,墨守成規就行了,還要研究什麼新學問?對了,凌編修以後可別再作詩了,免得被人說你譁眾取寵,有辱斯文。」

  「你!巧舌如簧,一派胡言!」

  凌晨宇惱羞成怒,開始人身攻擊,「你一介婦孺,懂什麼。」

  「她雖是婦孺,但也知道,君子和而不同。凌編修作為翰嶺院官員,當以陛下計深遠,若連畫作的創新都接受不了,又和談治國平天下?」

  清冽平靜的男聲不急不緩地響起,所有人俱是一驚,齊齊朝來處看去,俱是呆了呆。

  來人一襲青色直襟長袍,腰束月白祥雲紋的腰帶,一塊上等的羊脂白玉垂直而下,旁邊是繡工精巧的墨竹荷包,除此之外,身上再無贅物。

  他烏黑的墨發用玉冠豎起,額前有幾縷碎發隨風飄舞,掠過他濃墨的劍眉,深邃墨黑的鳳眸,極淺極淡,不敢久留,生怕驚擾了男人冷峻淡漠的氣度,影響他俊美無儔的容光。

  君子如玉,燁然若神人。

  乍見這般神仙公子般的人物,梅林中未出閣的少女羞紅了臉,即便是已婚婦人,也是呼吸不穩,偷偷打量著來人,暗暗思忖這是哪家的貴公子。

  唯有葉蓁蓁驚喜地迎上去,「維楨,你怎麼來了?國子監不要上課嗎?」

  崔維楨眼底的寒霜稍稍融化,「下午沒有課程,我順道來接你。」

  原來是給她準備的驚喜,沒想到剛來,就聽到她被人刁難,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了。

  葉蓁蓁才沒把凌晨宇這等跳樑小丑放在眼裡,此時她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臉頰微紅,語氣嬌嗔,「我有馬車相送,哪裡需要你來接,你騎著來往,受寒了就不好了。對了,你的斗篷呢?」

  崔維楨臉色一僵,輕咳了一聲,「落在國子監了。」

  葉蓁蓁氣鼓鼓地看他,天氣一日冷過一日,偏偏他就愛逞英雄,不喜歡穿斗篷,這次怕又是故意落在國子監的。

  看在有外人的份上就不揭穿他了,只在心底記了一筆,回去再教育他。

  兩人親密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眼前這位突然出現的男子,正是傳聞中的崔維楨,崔公子。

  終於見到偶像真人,在場的小迷弟終於忍不住上前攀談,崔維楨看似矜傲冷漠,但對方若不惹他反感,還是願意露出清雅溫和的態度,因此沒有人會覺得被冒犯,除了凌晨宇。

  他的臉色像是被人當眾扇了一巴掌般難看,失態地高聲說道,「崔公子自恃工筆畫天下一絕,在下不才,想要與崔公子討教一番。」

  凌晨宇高聲插話,委實有些失禮,但也因為他的身份地位,眾人也停止交談,面面相覷。

  崔維楨面不改色,淡淡地說道,「在下拙作,不敢妄自尊大,凌編修過獎了。「

  凌晨宇鄙夷一笑,「崔公子是不敢了?」

  他的書畫是受過陛下嘉獎的,自以為年輕士子中無人能出其左右,現在冒出個崔維楨,自然是對其恨之入骨,想要打擊一下他的氣焰。

  崔維楨微微一笑,「討教不敢,願意與凌編修切磋相長。」

  凌晨宇眉頭一凝,但很快就自得一笑,「好,那就以梅園為題,各做一副仕女圖,讓大家評一評高下。」

  眾人都沒有異議,詩會是備有筆墨紙硯的,作畫自然沒有問題,但對於崔維楨來說就不行了,只憑毛筆是畫不出來的。

  不過不用擔心,葉蓁蓁在車廂的柜子里準備作畫工具,早就凌晨宇出言挑釁時就讓玉秀去取,這會兒擺出各種稀奇新鮮的畫具,引得眾人一陣側目。

  崔維楨在獨創工筆畫時,就自行改過畫筆,葉蓁蓁再根據後世經驗進行完善,用起來非常順手。

  他已經有了腹稿,便讓葉蓁蓁幫忙調配顏料,他則沾筆揮墨,在宣紙上作畫,那些小迷弟不由自主地湊上來,想看清楚,他筆下逼真的畫作,是怎麼繪製出來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被吸引目光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人已經忍不住驚嘆出聲,目露狂熱之色。

  逼真!

  實在是太逼真了!

  冬日的暖陽穿破低沉灰暗的天空,射下一縷明亮清透的光芒,一樹樹的梅樹自由地生長著,每一株枝幹、每一條枝椏都有與眾不同的形狀,連樹疤都栩栩如生,更別說枝椏上一簇簇的梅花了。

  看吧,梅花朵兒的顏色由深及淺地過度著,鮮嫩欲滴,末梢的水滴晶瑩璀璨,欲墜未墜,不像是畫上去,反而像是有什麼人沒注意,在上面灑了一滴水似的。

  除了景物逼真,連畫上嬉戲遊玩的仕女們都纖毫畢現,仿佛是畫中人一般,大半部分女眷都被入了畫,哪怕沒有正臉,所有人都能從服飾、側臉等方面認出自己來。

  如若不是親眼看到他作畫,大家幾乎以為他有一支神筆,把景物和人,都一一攝入了畫中,甚至還讓人產出了錯覺,其實她們才是畫中人。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我和畫中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呢?」

  莫晴薇失聲驚嘆,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是啊,就算是照鏡子,都不如崔公子筆下清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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