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氏來了,郭侍讀就勸蘇氏先別哭了。
當長輩的哪裡有在小輩面前哭的,這像什麼。
蘇氏卻像是沒聽到郭侍讀的話,哭得比之前還要大聲悽慘。
這時,南宮氏進來了。
現在的南宮氏比之前還要瘦,整個人就跟一張薄薄的紙似的,好像風吹吹就能把人給吹走。
蘇氏哭得這般傷心,南宮氏哪裡有看不到聽不到的,坐下後,柔聲問道,「舅母,您這是怎麼了?莫非是有人欺負您了?」
這話真是戳中了蘇氏的傷口,她又想起了被苗氏和雲悅欺負侮辱的場景,一時間哭的更厲害了,同時也抽抽噎噎,上氣不接下氣地把事情說了。
當然,從蘇氏口中說出來的,自然是跟事實有所出入,都是有利於她的。
反正按蘇氏說的,一切都是雲悅和苗氏仗著品階高於她,就故意羞辱她!
她是受害者,而雲悅苗氏則是天理難容的惡人!
郭侍讀自然偏向老妻,聞言,重重拍了下桌子,「真是欺人太甚!在翰林院,程霖不知什麼時候搭上了李侍講,狠狠落了我的臉。他的母親和妻子又如此欺負你!莫非是當我郭家無人了不成!」
南宮氏垂著頭,一縷頭髮散在面旁邊,眼裡浮現晶瑩的淚花還有濃濃的怨恨不甘,「都怪我。舅舅舅母如果不是為我出頭,就不會被他們這般欺負。」
正生氣的郭侍讀一聽這話,立即安慰道,「這同你有何關係。那程霖真真是陰險無恥之輩!
不就是幫了文建一點小忙,就自以為是曹家的救命恩人,於曹家有大恩!藉此害的你被關了禁閉!程霖簡直是枉為讀書人!分明是陰險小人才是!
可恨他又花言巧語矇騙了李侍講為他出頭!」
「何止是關禁閉——」兩行清淚順著蒼白的臉頰落下,南宮氏哽咽不已,痛苦萬分地說道。
蘇氏比郭侍讀要心細點,聞言皺起眉,「曹家不是已經解除了你的緊閉?你畢竟是曹家的夫人,他們還要如何懲罰你?」
「我婆婆——她——她要給相公說個貴妾,如今連人都選好了,是我婆婆的一個遠房親戚家的姑娘。」南宮氏說著,一時間淚如雨下,心如刀割。
郭侍讀大怒,「什麼!?曹家欺人太甚!你孩子沒了才多久?他們竟然就要納貴妾!這擺明了是欺負你!」
蘇氏卻暗暗不以為意地扁扁嘴,這算什麼欺負?大戶人家納個妾不是正常嗎?
當初她嫁給郭侍讀沒多久,她婆婆不也往郭侍讀房裡塞了丫鬟。
「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那麼被曹家欺負!你爹娘雖不在你身邊,但我這個舅舅還在!我這就去曹家替你撐腰!」
南宮氏的父親只是個舉人,一直沒有考中進士,家世比起曹家可以說是低了不少。
曹文建對南宮氏一見傾心,央求著父母,才如願娶到了南宮氏。
蘇氏見郭侍讀一臉怒氣地要去曹家算帳,臉上仍掛著淚,忙伸手拉住了他,「你去曹家說什麼?不許他們給外甥女婿納妾?憑什麼?人家納妾怎麼了?」
大晉哪條律法都沒有規定不許人納妾!郭侍讀這麼找上門,壓根兒沒理!甚至還會跟曹家交惡。
郭侍讀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一看到外甥女那楚楚可憐,掛著淚痕的小臉,他就心疼。
「可恨我官職沒有曹侍郎高!否則也不會任由外甥女被曹家這般欺辱!」
蘇氏暗暗翻了個白眼,納妾就叫欺辱?那她早不知道被欺辱多少回了。也就是南宮氏一直被捧著寵著,連一丁點的委屈都受不了。
南宮氏見郭侍讀被蘇氏勸住,咬了咬唇,很快又鬆開了,「舅舅,舅母說得對。您就是去了,怕是也改變不了什麼。」
郭侍讀滿是心疼地看著南宮氏,「可你怎麼辦啊!你這般柔弱善良,如果那貴妾真的進了門,她又仗著你婆婆欺壓你,若再生了子嗣,你的日子就難過了。」
蘇氏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你趕緊調養好身子,再給外甥女婿生個兒子。你生的是嫡子,可比什麼貴妾生的身份要貴重多了。」
南宮氏下意識摸向她平坦的小腹,她的瑞兒如果還活著,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為什麼都是被同一個人拐,她的瑞兒死了,程霖和雲悅的兒子卻活得好好的?老天爺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再生一個?南宮氏也想啊,可她生瑞兒的時候難產,大夫都說她以後怕是難生育了。
南宮氏花了重金封住那大夫的口,這些年她也一直暗地裡找大夫調養身體,卻一直——
「舅舅,我不想相公納貴妾啊!」南宮氏哭著道。
郭侍讀觸到南宮氏傷心的眸子,沉沉嘆了口氣,他也心疼外甥女啊,可他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程霖夫婦將我害的那麼慘,還欺辱舅舅舅母,他們卻毫髮無傷,日子過得好好的,我實在是不甘心啊!」
提起程二郎和雲悅,郭侍讀和蘇氏的臉色一時間更難看了。
郭侍讀滿心憤恨,蘇氏卻若有所思地看向南宮氏,「你想如何?」
「聽說我婆婆為我相公準備的那貴妾宋芸妍,無論相貌人品都是極出眾的,還精通琴棋書畫。
哪個男人納了這樣的女子,想來都會十分寵愛的。」
郭侍讀沒聽出南宮氏的話里的意思,想也不想道,「你只管放心,若是外甥女婿膽敢寵妾滅妻,我第一個不答應!」
南宮氏氣得暗暗磨牙。
男人不懂後宅這些事,蘇氏可懂得很。
「你是想程霖納了宋芸妍做妾?」
「這不好嗎?」南宮氏反問道。
好!當然好啊!
這簡直是一箭雙鵰啊!
既可以解決了宋芸妍這個心腹之患,又可以讓程二郎和雲悅夫妻感情破裂,讓程家從此家宅不寧,雞飛狗跳,這怎麼可能不好呢?
郭侍讀卻一臉疑問,「你說的宋芸妍不是你婆婆為外甥女婿準備的?宋芸妍怎麼可能成為程霖的妾?」
南宮氏有心將話說透,卻顧忌著她在郭侍讀心中純潔善良無辜的形象,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蘇氏卻毫無顧忌,「使點手段,將宋芸妍塞給程霖,到時候他們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了。」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郭侍讀哪裡還有不懂的,先是皺眉,繼而大怒,「你說的什麼糊塗混帳話?我自幼是讀聖賢書長大的,受的是聖賢教誨,如何能使那種下三濫的手段!?那豈不是說我跟程霖那種無恥小人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