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齊這樣也算是正常,縱觀歷史,哪個當皇帝的會願意把手裡的權力給別人。
為什麼歷史上那些皇帝和太子的關係都不怎麼好?就是一開始好的,但是到後面大多也會起猜疑,然後父子兩人反目成仇。
到最後不是皇帝老子殺了太子,就是太子兒子搶走了皇位。
有點良心的,太子搶走皇位以後,還會留皇帝老子一條命。
狠一點的,直接就送皇帝老子上西天了。
周天齊命好,他當上太子以後,明康帝一直到他死前,都沒對周天齊起過猜忌之心,更沒有打壓過他。
可能是明康帝和周天齊真的父子情深;也有可能是明康帝還沒來得及對周天齊忌憚,他就忽然不行了;還有可能是周天齊做得太好了,沒讓明康帝猜忌。
周榮顯然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周天齊以前身體很好,想著他離大限之日還有很遠,根本就沒猜忌過親生兒子。
可自從周天齊遇刺,身體開始衰敗,他仿佛嘗到了死亡的滋味兒。
周天齊害怕死亡,害怕別人想趁著他虛弱的時候,搶走他手裡的權柄。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周天齊無法忍受的!
太子是離皇位最近的人,只要皇帝死了,那麼太子就能名正言順地登基。
周天齊現在成天疑神疑鬼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不對周榮起疑心那才怪了。
雲悅覺得周榮現在肯定很苦逼,如果他能好好挺過這一關,那麼以後就是海闊天空,他就能登基當皇帝了。
可如果周榮闖不過這一關,被廢了的太子,登不上皇位的太子,死了都是好事,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倒霉的還不止周榮一個,他的妻小怕也是——
雲悅有些同情周榮了,不過也就同情那麼一小會兒,他自家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兒去。
有功夫同情別人,還不如先多同情同情自個兒得了。
蘭遠庭長長嘆了口氣,「要是可以,我真想趕緊離開京城。
我這當大夫的看不得的就是當病人的不遵醫囑。也是我太傻,見皇上硬撐著身體跟大臣議事,我忍無可忍地去打斷了。」
蘭遠庭之所以敢一出宮就來程家,還敢將周天齊的身體情況告訴程二郎和雲悅,就是因為這沒什麼好瞞的。
周天齊每次接見大臣,雖然他很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他身體不好就是不好,只要眼睛沒瞎的人都能看出來。
還有蘭遠庭幾次提醒周天齊休息吃藥,凡是能混上高位的大臣,哪個是傻子?
大臣們心裡都有猜測,周天齊的身體八成是出了問題了,而且這問題不小。
「蘭兄,這樣的事你以後還是少做。」頓了頓,程二郎又道,「還是乾脆別做了。」
程二郎就親眼見過一次,那次是真懸啊,他當時是真的怕周天齊一怒之下砍了蘭遠庭的腦袋。
好在最後周天齊還是沒對蘭遠庭怎麼樣。
「不打算做了。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皇上不聽,我也沒法子。」蘭遠庭還想多去些地方,多治些病人。
對了,他還沒有將畢生的醫術都傳給珍珍,目前還捨不得死。
「皇上他還有——」雲悅壓低了聲音問道,後面的「多長時間」四個字,她都不敢說出來。
蘭遠庭沉默了,先是伸出三根手指,然後又伸出五根手指。
這是說周天齊繼續這樣下去,那就只有年的時間了?
這就是個惡性循環啊!
周天齊捨不得放下手中的權力,這樣就沒法好好養身子,那他的身子就會越來越差。
身體不好的周天齊心裡的猜忌之心就會更嚴重,到時候要倒霉的人也會更多。
這就是一個死循環啊!
要怎麼解開這死循環呢?雲悅覺得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周天齊身體變得跟沒受傷之前一樣。
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完了完了,雲悅現在幾乎也看不到前路了,就這麼混著吧。
比雲悅還覺得看不到前路的是太子周榮。
雖然周榮早就做好了周天齊性子大變,不再是以前父皇的準備了,但在真的直面周天齊時,周榮才知道周天齊變得真是太多太多了。
如果不是那張熟悉的臉,那熟悉的聲音,周榮甚至以為眼前的周天齊是假的!是別人冒充的!
可惜不是,這就是他的父皇。
比底下大臣日子更不好過的是周榮。
因為大臣不用每時每刻陪在周天齊身邊,每次只要將需要稟報的事說了,然後就可以回去了。
周榮就倒霉了,他要時時刻刻跟在周天齊身邊。
這不是周榮主動要求的,如果可以,他也恨不得不出現在周天齊眼前。
可問題是周榮不能抗旨啊!是周天齊要求他一直陪在他身邊,美其名曰,是讓周榮盡孝,還有就是要手把手教周榮政事。
盡孝,手把手教導,這聽著實在是非常好。
可事實卻是周天齊不放心周榮,將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
每當周天齊那滿含陰鶩的眸子盯著他,周榮就有拔腿逃跑的衝動。
周天齊要喝藥了,不要宮人喂,非要周榮餵。
親爹病了,當兒子的給他餵藥,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周天齊喜歡挑周榮的刺,一會兒是藥太熱了,一會兒是藥太涼了。
挑刺不算什麼,最讓周榮心驚膽戰的是周天齊問他,「太子就是不想朕喝順口的藥,你是巴不得朕的身體養不好,然後你就好取而代之了是不是?」
什麼叫誅心?真是沒有比周天齊的話更誅心的了!
周榮只能慌亂放下手上的藥,跪在地上,一次又一次表著忠心,還有對周天齊的孝順。
喝藥還只是其中一樣,周榮做的任何一點小事,周天齊都能挑出毛病。
打小生下來就順風順水,從來沒有受過什麼挫折磨難的周榮,這一次是真的有些撐不住了。
可撐不住也得撐,一旦倒下去,倒霉的不光是他一個人,他一家都不會有好下場。
可哪怕周榮再小心翼翼,委曲求全,仍然沒有換來周天齊的一絲憐憫。
身體的日益衰敗,年富力強的兒子成天在眼前晃悠,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刺激著周天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