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外面才看清徘徊的人是誰。
樊柯。
年輕的將領還穿著一身鎧甲,在不遠處的小徑上輾轉徘徊。
樊柯是禁軍副統領,在宮裡的時候,大多是守著璇璣宮,她出宮就跟著,如今這個時候應該在前面守著待命,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如今卻人在這裡,是何緣由不言而喻。
她走了過去。
樊柯也很快發現她,緊張了一下,忙迎過來。
「臣參見公主殿下。」
葉歡顏看著他片刻,明知故問:「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樊柯僵著臉,有些無措:「額……臣……」
他不該未經允許來這邊的,所以被葉歡顏這樣問,有些慚愧,也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
倒也不是怕,他並不怕葉歡顏,只是敬重忠誠而已,只是行事不當被抓包,總有些窘迫。
葉歡顏也不逗他了,接著問:「你怎麼會知道她的事情?」
她雖然是專門來看靈兒的,但是一路上沒透露過,樊柯整日守在宮裡,應該不會知道才對。
樊柯回話:「臣是聽說了陛下等人歸途遇刺一事,跟禁軍的人問了些詳情才知道的。」
葉歡顏瞭然。
緩聲詢問:「你想進去看她?」
樊柯垂眸低語:「臣雖然想,但是這並不合適,臣只是想知道她如今如何了?聽說她傷得很重,還中了劇毒,可是真的?現在毒解了麼?可還有危險?」
他說到一半,便著急的問著,問完之後才發覺自己有些不當,忙又低下頭道:「臣有失分寸,公主恕罪。」
葉歡顏仿佛沒覺得他有失分寸,沒聽到他告罪的話,耐心道:「確實傷得挺重,也中了劇毒,不過毒已經解了,如今還昏迷著,沒有危險了。」
樊柯愣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葉歡顏,然後迅速低頭,致謝:「多謝公主殿下。」
謝的不是葉歡顏不計較,而是葉歡顏告訴她靈兒的情況。
葉歡顏淡淡道:「既然她不願,也明確的拒絕了樊統領,樊統領為何還執著於她?你這樣年復一年的蹉跎,只會讓你們兩個人都為難,你一直不肯娶妻,你家裡也為你著急。」
樊柯道:「公主不必多慮,臣的家中雖然著急,但是如今著急也沒用,大啟國喪,三年之內,都不可婚娶,所以,也與她無關。」
只是個藉口罷了。
國喪正好給了他不娶的藉口,原本尋常的國喪臣民只需要守一年就好,可是這次三連國喪,屬於重喪,他身為近臣,想要守三年也是說得過去。
終究是個痴心人。
葉歡顏微嘆。
樊柯這時問:「公主也不同意此事,不想讓她嫁給臣麼?」
葉歡顏被問得一愣,隨後挑眉,有些莫名:「何以這樣以為?」
樊柯低聲如實道:「臣只是想不明白,一直以來公主都是知道臣的心思,必然也知道她也對臣有心思,可卻從未有過撮合之心,不知道是不是臣不夠好,公主不願意將她託付?不同意此事,她才一直抗拒的?」
他倒是膽子大,這樣的想法都敢直接說出來,若是她要計較,都可以責怪他不守分寸,有僭越之嫌。
不過他有這樣的想法和質疑,卻一直安守本分,恪盡職責,也是可見忠心。
葉歡顏凝神思量許久,才淡淡道:「樊柯,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好,希望她得以圓滿。」
樊柯一時怔然。
葉歡顏道:「她是陪我長大的人,於我而言很重要,我希望她能夠有一個很好的歸宿,可被人真心憐愛,可得一世安穩,將來子孫滿堂,享盡天倫,那才是她應該擁有的圓滿。」
「你也是一個有心人,年輕有為,樣貌家世都好,最主要的是,你對她的心思可鑑,從未輕視過她,你知道的,我很賞識你,若是把她交給你,我自然是極其放心的。」
「那……」
樊柯剛訥訥的出聲,葉歡顏便打斷他的話:「可是她不願。」
五個字,讓樊柯僵滯住,久久沒言語。
可也不驚訝,只是瞭然於心。
因為他早就明白,她確實是不願。
葉歡顏嘆了一聲,道:「我早就知道你對她有心,她也對你有意,當年我問過她的,可她十分堅決的否定了,怎麼都不肯,甚至罕見的跟我鬧起了脾氣,我希望她好,可前提是要尊重她的意願,她不願,我又能如何?」
自然是不能如何。
葉歡顏和靈兒不是尋常的主僕,尋常主僕,主子可以做主侍女的婚事,讓她嫁給誰就嫁給誰,可葉歡顏不會,也不能這樣。
於她而言,靈兒不是一個侍女。
樊柯黯然低頭,沉默著說不出話。
可誰知,葉歡顏下一句便道:「可是現在,或許是一個轉折。」
樊柯抬頭看著葉歡顏:「公主殿下……」
葉歡顏長吁了口氣:「我以前,是想要離開這裡回到大胤去的,她在我身邊這麼多年,自然不願意就此離開我,也不放心,你又不可能放棄一切跟她走,所以一切皆是枉然。」
「可如今大局如此,我是離不開這裡了,起碼很多年之內都要留在這裡,她的顧慮便也不復存在了,你既然有心,便再爭取吧,不要徒留遺憾。」
「你如今她受傷了,接下來會在這裡養傷,這是你最好的機會,你若是有能耐,有朝一日,我必定給她最好的榮光,讓她風風光光的嫁給你,你,不要讓我失望。」
留下這些話,葉歡顏便不復贅言,轉身往回走去。
樊柯心中翻湧,怔愣了許久,回神時葉歡顏已經走到院門要進去了。
他立刻朝葉歡顏的背影跪下:「臣樊柯,叩謝公主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