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顏眸光微凝,在一丈開外的地方坐下,望著她不語。閱讀
慕容瑤放下了手裡刺繡的東西,很平和的看著她,微笑道:「我知道你應該早就回來了,卻一直不來見我,我就想著,大概只有元顥的身世曝光了,你就會來了。」
「如今看你的反應,大概也是了,瞧瞧,我還是了解你的。」
她的語氣神態,與往日無差,就像以前尋常的日子裡,她去溪山行宮看她時一樣的感覺。
葉歡顏微微垂眸路,不置可否。
慕容瑤輕聲問道:「你不問我為何要做這些麼?」
葉歡顏淡淡道:「你已經被關在這裡了,還需要問麼?」
慕容瑤點頭:「也是,你自然是知道了,才會將我囚困於此,說起來,你的聰明高出我的預料,我原本都沒想到,你會那麼快就知道是我。」
她微微笑了下,然後像是心血來潮,問葉歡顏:「既然你都知道我所作所為為哪般,那你覺得我做的一切,是對還是錯?」
葉歡顏眼瞼微動,實話道:「所有的因果循環,皆無對錯可言,便是有,也不是我能評判的,你若覺得你對了,那就是對了。」
慕容瑤聞言,靜默者看了葉歡顏好一會兒,才驀然笑開,像是挺高興:「你這個孩子啊,真的是活的比大多數的人都要通透,許多人一輩子都不明白的道理,你年紀輕輕就明白了,也不枉費我如此喜愛你。」
葉歡顏問她:「既然喜愛我,為何還要做的如此絕?他們都死了,還不夠麼?」
慕容瑤愣了一下又笑了,可這笑與剛才的不同,帶著悲,含著痛,還有遮不住的恨,眼眶突然就紅潤了。
她面上的平和蕩然無存,轉而是一臉的激憤,咬牙顫聲問:「你問我夠不夠,你覺得慕容家九族的性命,數十萬大軍的生死,還有我被摧毀殆盡的一生,是他們兩條人命就能夠抵銷的麼?」
葉歡顏一時啞然。
慕容瑤眨了眨眼,斂起眼中不斷湧出的淚,稍微平穩自己的心緒,看向葉歡顏:「你知道當年,死了多少人麼?」
葉歡顏不知道,所以沒說話。
但是,她知道很慘烈。
慕容瑤撐著身子緩緩站起來,踱步輕語,悲從中來:「慕容家本族人丁單薄,倒也還好,除了大哥大嫂,也沒別人了,可慕容家上下數百僕從皆被屠殺無一活口,慕容家九族親眷也都血流成河。」
「說了誅九族,就真的九族之內無一倖免,連流放都沒有,唯一的活口就是我。」
「慕容家麾下五十萬大軍駐守東境,待兩國戰事結束時,殘存不過十之一二,都說馬革裹屍,可那些人,連馬革裹屍都沒有,皆被一把火焚燒成灰,成了瘠地之泥。」
葉歡顏微微閉著眼,對此,仍舊說不出話來。
慕容瑤很認真的問她:「你說,這樣的血債,是你父兄兩條人命足夠抵銷的麼?」
葉歡顏抬眸,不答反問:「所以,你想要毀了大啟的江山?」
慕容瑤笑了笑,有些可惜的道:「其實我想要的還不止於此,畢竟毀我慕容家的,不止大啟,只是我如今已經沒什麼能做的了,能做的也早就都做了,最終會如何,只看你們的能耐了。」
說著,她像是心滿意足的笑了笑:「可不管最終結果如何,如今這樣,我已經死而無憾了。」
她最恨的,是姬沉和慕容璃,也最恨東啟,所以主要想要毀掉的是這裡的一切,旁的,已經沒那麼執著了。
「可是我還活著,你想要毀掉大啟,終究是不可能的。」
她會守住大啟的江山,守住她父兄畢生的心血,守住姬家的基業,不管用什麼方法,哪怕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慕容瑤笑容斂去,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面色頗為悵惘:「你若是有這個能耐,那也是命數如此罷了。」
隱約有幾人分認命的意味。
葉歡顏眉頭微動,問她:「我也是姬沉和慕容璃的女兒,你為什麼不把我也殺了?」
慕容瑤靜靜地看著葉歡顏許久,都沒做聲,之後收回目光,也是走回了她之前坐的位置上,也好一會兒沒說話。
葉歡顏耐心十足的等著。
慕容瑤恍惚了一陣,才低聲道:「你以為我沒想過麼?」
慕容瑤凝視著她,目光晦暗:「如果當年姬珩沒有心軟,你和你的孩子早就死了。」
葉歡顏心頭微涼,有些驚惑的看著她,聲音繃著:「你什麼意思?」
慕容瑤道:「你應該知道,我當年就是故意讓你們帶我來到這裡,為了報仇而來的。」
她自然知道。
慕容瑤微微笑著,如實道:「其實當年,是我告訴姬珩,說你回到這裡另有目的,說你心心念念的還想要回到元決身邊去,煽動了他,他才把你關起來的。」
葉歡顏有些吃驚,她以為是姬珩自己猜到或是看出來的,沒想到竟然……
「我勸他,我說你只要生下腹中的孩子,只要孩子存在,你就不會對元決和胤國那邊死心,只有孩子沒了,才能絕了你的念頭,他便動了除掉你腹中孩子的心思。」
「可是你這個哥哥啊,太在乎你了,他便是有了心思,也還是心軟,捨不得傷害你,最終不了了之,若是他沒有心軟真的下手了,那一次,你和你的孩子就活不成了。」
葉歡顏說不震驚是假的,所以當年,姬珩層想要除掉她腹中的孩子,竟然是慕容瑤挑撥的?
「那段時日,我想盡了辦法,添了好些你們兄妹之間的矛盾,你早產了,我以為你會生不下來,沒想到還是拼死生下了孩子,我也暗示他不要留下那兩個孩子,那個時候孩子本就弱,便是孩子生來夭折也合乎常理。」
「我想著他若是這麼做了,終有一日,你們兄妹必定相殘,那便是一場大戲,可我還是錯想了,他還是捨不得,哪怕騙了你孩子死了,也還是把孩子交給人養著,那兩個孩子當時可不好養活,卻都被養的好好的,你說,他得多上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