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顏覺得眼前的人很熟悉，是跟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可她又覺得，眼前的男子很陌生，他比以前瘦多了，好看多了，脾氣也變得不像以前那麼沉悶了。
整個人都變了。
「蕭懷衍，我還沒有問過你，你回到蕭家之後，經歷了什麼？你身上的餘毒已經清乾淨了，可是你當真……這麼不喜你的家人嗎？」姜清顏柔聲問道。
蕭懷衍手裡的扇子頓了頓，他動了動嘴唇，似是不知道怎麼說，便先笑了一聲。
姜清顏沒有急著跟他拌嘴，而是等他醞釀好，一直坐在他對面，安靜又專注凝視著他。
她還以為蕭懷衍要跟她長篇大論的說蕭家的故事，可他醞釀了半天，只說了一句，「我沒有家人，我只有你。」
姜清顏輕輕踹了他一腳，「別說這些沒用的，我問你，蕭家何人給你下毒來著？你爹不曾保護你嗎？」
蕭家之前的家主，蕭懷衍的父親蕭祁臨，也是名動九州的商人，將蕭家發展的日益壯大，是他爹都贊過很厲害的人，所以她的姑姑才會下嫁去江南。
「我沒有爹，我娘死的時候，我就沒有爹了，亦或者說，這爹有還不如沒有，若是沒有他，我與娘都會過的更快活些。」蕭懷衍依舊眉眼含笑。
可他眼裡的恨意，是多少笑意都掩蓋不住的。
姜清顏前世辜負了蕭懷衍，對他不甚關心，只記得蕭家人情複雜，前家主蕭祁臨還有幾房妾室，蕭懷衍的兄弟姐妹也不少，只是後來，全都沒了消息。
她更關心，蕭懷衍在蕭家，究竟發生什麼了。
「你若願意說，此刻我也願意聽你說，畢竟，你是我的表哥。」姜清顏端正的坐在蕭懷衍對面。
此刻，她不怕別人嚼舌根說她與蕭懷衍不清不楚。
她願意以家人的身份，傾聽他的一切。
蕭懷衍也不知姜清顏今晚是哪裡來的興趣，願意聽他說廢話了。
她可是一貫懶得搭理他的。
可她想聽了，他也沒有不說的，她想知道的，任何事情，任何細節，他都說了。
他被蕭祁臨帶回蕭家的時候，就差點死在路上，蕭祁臨推他上家主之位，不過是蕭家有著一個巨大的坑要填，他想接著姜離淵的勢力，培養他這個嫡子上位，替自己消災解難罷了。
只不過不湊巧，他舅舅死的太早了，他才十八歲，在蕭家並不能站穩，便又差點死了一次。
那一次讓他印象深刻的，是遭人綁架之後，蕭祁臨毫不猶豫的將他推到了刺客手中，自己逃命去了。
連他自己也忘了，是怎麼用手接下對方的刀刃，與他搏命之後，一刀插進了他心口，然後拖著被砍的滿身傷的身子，從虎狼窩裡逃出來的。
他大概只有一個信念便是，小時候姜清顏送了他護身符，叫他不能死在她前面，還要一輩子保護她呢！
他不能就這麼死在蕭家了。
後來他跑回了蕭家，蕭祁臨表面很高興，對他疼愛有加，還將那些刺殺他的人，全都送官查辦，親眼帶著他去看那些人斬首。
但他深知，自己這個嫡子，不過是蕭祁臨拿回去利用的棋子和擋箭牌。
他這個名揚天下的商人，多麼會算計啊！
「可惜他忘了，我從小在姜國公府長大，也是跟著你一塊上學，跟著舅舅長大的人，我若是不能扳倒他，便一輩子要受他的利用。」
夜色里，蕭懷衍的笑聲裡帶著三分涼薄七分狠辣。
姜清顏頓時覺得，眼前的人，有些可怕。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背，「然後……你爹是怎麼讓你當上家主的？」
「他把我推上來當擋箭牌，那我就順水推舟，搶了他的家主信物，把他趕出蕭家了。」蕭懷衍說著，搖起了手裡的摺扇，扇墜上一枚圖案特殊的白玉扇墜，在夜裡也散發著瑩瑩光芒，白皙漂亮。
姜清顏看了一眼他的漂亮扇墜，只覺得不是俗物，便沒有想太多。
但是她心裡都是對蕭懷衍的同情，她還想到一個關鍵：「你爹不是這麼輕易被趕出門的人吧？」
能把匯聚天下財富到蕭家，又求娶了國公府嫡女做妻子的人，可沒有這麼容易被兒子給扳倒。
蕭懷衍說起來，不以為然，「自然不容易，我在他的茶里下了藥，挖眼毒啞，把他變成一個廢人之後，說送去莊子上養病，才把他弄走，蕭家我那些個兄弟，時不時的就要以探望父親為由，來找我鬧上一番呢。」
「什麼？你把你爹……」
挖眼毒啞？
姜清顏的表情頓時難言。
她以前從不覺得蕭懷衍會做這樣的事！
蕭懷衍看到她難以置信的樣子，猛然回過神來，他一手握拳放在嘴邊咳嗽了兩聲，「那個……我方才一時沒收住，說了實話，嚇到你了？」
「倒是……沒有。」姜清顏輪迴了這麼久，啥事沒見過？
只是她一時不太能接受，蕭懷衍變成了這樣。
「你爹尚且如此，你家裡那些兄弟姐妹，只怕對你的荼毒只會多不會少。」姜清顏輕聲說道。
蕭懷衍淡笑，「這是自然，只不過他們來一個，我就弄一個，殘廢也好，發瘋也好，總之給他們看個教訓，想要在我這兒表現『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一套，我蕭懷衍就比他們玩的更狠，他們想找死，我也是願意幫把手的。」
商賈之家，為了金銀財寶，兄弟鬩牆，謀財害命，沒有什麼做不出來的，更何況是蕭家這富甲天下的財產，誰不想獨占？
於是蕭懷衍就把他們全都收拾乾淨，以免他們來自己面前煩擾。
姜清顏聽完，沉默了很久，「這世上，誰都有各自的不易。」
她有，君傾瀾有，蕭懷衍更有。
沒有誰來這世上一遭，能走的平坦又恣意的。
「傻了吧唧的！」蕭懷衍用扇子敲了下她的腦袋，「你記好了，再有不易，我也替你擔著，只要你願意依靠我，我什麼都願意為了你擔著。」
即便是散盡家財，讓他一貧如洗，他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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