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宏赫聽著蘇嶼謙天真的發言，沒忍住嗤笑一聲。
「嶼謙，有時候我覺得你不太像我的兒子，你看待事情，永遠只看得到表面，卻察覺不到這些事情背後的真正用意。」
「你難不成忘記了，蘇淺曦被掉包的時候，還是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
「換走了蘇淺曦的人，想也知道對蘇淺曦滿懷惡意。」
「你說——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連求救的能力都沒有，面對一個對她滿懷惡意的成年人，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當年要是直接說，蘇淺曦早就死了，你覺得外人會懷疑這個結果嗎？」
在蘇嶼謙懷疑人生的眼神下，蘇宏赫自顧自的往下說。
「說起來，那時候的蘇若微在家中備受寵愛，我看得出來，你的祖母，你的母親，還有你們兄弟三人，其實都很排斥蘇若微不是蘇家人這個真相，更不希望家裡再多出一個人。」
「我那時候完全可以順著你們的想法，只要裝裝樣子，尋找蘇淺曦一段時間，過後再告訴你們，蘇淺曦被換走之後沒多久，就被人弄死了。」
「又或者，我讓人找一個乖順聽話，永遠不會反抗的姑娘來代替蘇淺曦。」
「無論選擇哪一種做法，都能保證蘇若微在蘇家的位置，無人可以撼動。」
「可我偏偏選擇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派出無數的人手，一定要找到蘇淺曦。」
他當初一定要找到蘇淺曦，不是對這個素未謀面的親生女女兒起了什麼憐憫之心。
純粹是他認為，他作為一個父親，若是不知道自己的親生女女兒被人調包了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他就一定要找到蘇淺曦。
這是一個父親最基本的責任。
「找蘇淺曦，是我作為父親的責任，但做出讓人將蘇淺曦帶回家來，是我多方考慮後做出的選擇。」
畢竟蘇若微占據蘇淺曦的身份這麼多年，蘇淺曦在這個家根本就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如果他當時對蘇淺曦有一絲絲的憐愛之心，他完全可以給蘇淺曦一大筆錢，保證蘇淺曦一輩子衣食無憂。
這也算全了他們這一場淺薄的父女之情。
「蘇淺曦和蘇若微不一樣，蘇淺曦身上有一股蘇若微沒有的韌性。」
「蘇若微是被人精心呵護長大的名貴花朵，經不起外界的風吹雨打，蘇淺曦更像是荒蕪貧瘠的土地里長出來的野草——」
「旁人避之不及的苦難，都會成為蘇淺曦成長的養料」
「我當時認為，蘇淺曦那積極向上爬，努力的想要活下去的韌性，能在這個家活出屬於她的一片天地。」
「只要蘇淺曦有能力在京城站穩腳跟，她作為我蘇宏赫的親生女兒，這京城中的好兒郎，都會上趕著討好蘇淺曦。」
「這總比我隨便給蘇淺曦一筆錢，讓她在那犄角旮旯的小鎮裡生活一輩子強。」
只可惜，他看走了眼。
蘇淺曦並沒有如他預料的一樣，憑藉著一股韌勁，在這個家裡站穩腳跟。
那時候的蘇淺曦沉溺於抓不住，摸不著的親情里，執著的追尋著她從未擁有過的親情，她的韌勁用錯了地方，被蘇若微耍得團團轉，卻沒能察覺。
「像我們這樣的世家大族，用聯姻的方式，加強兩個家族之間的聯繫，是常有的事情。」
「我讓人將蘇淺曦帶回來，固然是給蘇淺曦擁有選擇更好的生活的機會，也是希望蘇淺曦有朝一日能成為你的助力。」
蘇宏赫聲音中滿滿的是對蘇淺曦的恨鐵不成鋼。
「只可惜，蘇淺曦沒能如我所願的成長起來，所以我放棄了蘇淺曦。」
「所以從一開始，爹你找回蘇淺曦，就是覺得蘇淺曦有價值？」
蘇嶼謙難以置信的看著蘇宏赫，有些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父親哪怕是說，當初他一定要找回蘇淺曦的決定，是族老們步步緊逼的結果。
又或者是母親偶爾響起一出生被換走，從未見過一面的女兒時，總會淚流滿面，父親心疼母親，所以才要找回蘇淺曦，蘇嶼謙都不至於這麼的排斥。
「不僅是蘇淺曦，我對蘇若微也是如此，你和你的弟弟們，都是如此。」
蘇宏赫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道驚雷劈在了蘇嶼謙的頭上一眼，蘇嶼謙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的汗毛豎起。
他眼神驚恐的看著蘇宏赫，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父親。
「爹，你······你剛剛是不是說錯了？」
蘇嶼謙磕磕巴巴的開口。
「蘇淺曦也就罷了，我和弘宇他們，你怎麼會······」
「我說這些話，你覺得很難接受嗎？」
面對蘇嶼謙震驚到驚恐，完全失去血色的臉，蘇宏赫還能笑出聲來。
「瞧瞧你這樣子，你娘若是看到了，可又要說我了。」
看父親和往常一般無二的表情和舉止，蘇嶼謙心中升騰起微妙的希冀，他著急的試探道。
「爹，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開玩笑的對吧？」
蘇宏赫直視著蘇嶼謙的漆黑的眼眸，緩緩道。
「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
「你大概不知道，我其實不懂的如何去愛護自己的孩子。」
「因為我從未得到過父母的疼愛，我沒有參考標準，所以我也不疼愛你們。」
「我對你們兄妹幾個的好，完全是因為你們的母親，很愛你們。」
「因為你們的母親很愛你們，所以我不想讓她失望，一直都裝作我也很疼愛你們。」
蘇宏赫的話，讓蘇嶼謙心中最後一絲僥倖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