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將軍遲暮
月光清冽，夜風夾雜著濃烈的血腥味，瀚海兵高舉的火把宛如浩瀚銀河之中的閃耀星辰一樣密集，條頓城外的原野宛如白晝。
「吼吼吼！」瀚海兵的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他們高揚著戰刀，越過堆積如山的屍骸，向條頓城發動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攻擊。
「準備戰鬥！」悽厲的嘶吼在城牆上此起彼伏，筋疲力盡的內衛士兵們就像一具具行屍一樣，機械麻木的從各處匯聚到城牆邊，準備奔赴死亡。
血戰一天一夜，內衛軍十二個旗團全軍覆沒，五個旗團被打殘，這是內衛軍建軍以來最殘酷的戰鬥。
活著的士卒早已經麻木，看著身邊的袍澤戰友一個個倒下，死去，痛苦正在將他們的內心磨礪得越來越堅硬，不需要軍官指揮，他們已經知道如何去做。
戰爭就像大浪淘沙，能夠在殘酷戰爭之中活下來的人都不是弱者，經過戰爭磨練的軍隊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師。
面對強悍的瀚海帝國軍隊，稚嫩的內衛軍正在血與火的洗禮之中蛻變著，雖然代價是成千上萬的人戰死，如果他們能夠撐到戰爭結束，他們或許將會成為王朝中興的希望，但是看到那無邊無際的敵軍，將軍們越來越絕望，真的能夠撐住嗎？
內衛將軍關平已經變成了血人，他的刀已經越來越鈍，他騎在一個瀚海兵的身上怒吼著劈砍，血肉飛濺，瀚海兵已經被砍得面目全非。
瀚海兵感覺進攻越來越吃力，白日裡還能夠突入城中，而深夜他們甚至只能突破到城牆就再難以寸進分毫。
內衛軍付出十多萬將士的性命之後，他們的的確確的在成長，鮮血和仇恨已經將他們骨子裡的血性刺激了出來。
在城牆，甬道，坍塌的缺口，在雙方交戰的每一條戰線上，內衛軍已經不再是一觸即潰了，他們就像將軍關平一樣，經歷了最初的稚嫩，已經適應了這個血腥的戰場。
「撤下來吧——」面對越來越吃力的進攻，越來越大的損失，瀚海元帥奧蘭多最終下達了撤軍的命令。
雙方已經激戰了足足一天，所有的士卒都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瀚海兵的進攻也越來越乏力，最終讓奧蘭多難以忍受的是損失。
雖然他們給予內衛軍以重創，但是自身損失也很慘重，足足五萬瀚海兵戰死城下，這是奧蘭多不能承受的損失。
奧蘭多並不是對於攻取條頓城沒有信心，但是他要為自己的士卒考慮，他本想上半夜拿下條頓城，但是很顯然，面對內衛軍的困獸猶鬥這個目標難以實現。
所以奧蘭多下令撤軍了，他需要他那疲憊不堪的將士們休息，只要好好睡一覺等到明日，他們又將是勢不可擋的虎狼之師，而那時將會是條頓城破，王朝軍隊的覆滅之時。
瀚海軍隊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了，準備休整一夜，來日給予條頓城雷霆一擊。
瀚海軍隊的退卻並沒有讓楊嚴旭感到絲毫的高興，他也明白，只要等到天明，疲憊不堪的守軍是萬難像今日這樣守住條頓城的。
今日之所以能夠守住條頓城，除了那十多萬將士的犧牲之外，還有條頓城厚重的城牆，而等到明日，這些優勢都將不存在，因為他沒有那麼多將士可以犧牲了。
那殘破不堪的城牆現在的裝飾作用大於實際作用，沒有了優勢的守軍最終的結果只有覆滅一途，相反瀚海軍隊則是可以調集更多的兵力和資源，此消彼長，困守孤城的結局不言而喻。
楊嚴旭的帥帳之內稀稀落落的坐著十多名內衛軍的將領們，相比於前幾日幾十名將領喧囂熱鬧，現在閒的有一些冷清蕭索，許多將軍已經戰死沙場了，還有一些受了重傷，不知道能不能撐過這個晚上。
「諸位，現在的情況你們也已經看到了，瀚海勢大，我軍缺少食物水源，條頓孤城已經不能再守了，我決定突圍……」
清晨時分還意氣風發想要建功立業的軍務總長大人，此刻說出這幾句話時，感覺到抽空了他渾身的力氣一般，臉上滿是落寞和不甘。
渾身浴血的將軍們交頭接耳，並沒有提出任何的反對意見，很顯然突圍已經是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如果死守只有覆滅一途，而突圍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諸位，此次突圍事關我軍生死，拜託諸位了——」楊嚴旭對著將領們深深地鞠了一弓。
「請總長大人放心！我們還有十多萬人，一定殺出一條血路來！」將領們激起了心中的血性，紛紛開口保證。
將領們都齊齊地告退下去準備突圍事宜了，唯獨將內衛將軍趙鋒和關平被楊嚴旭留了下來。
「兩個時辰前我軍抓到一個瀚海軍官，根據他口供得知，瀚海軍隊此次調集了足足三十萬步兵，三十萬騎兵圍攻我條頓城。」
聽到楊嚴旭的話，趙鋒和關平都是齊齊地吸了一口涼氣，白日裡他們只是感覺廝殺得很艱辛，但是也沒有想到瀚海兵竟然有如此雄厚的兵力，兵力足足是他們的一倍有餘。
「遠東軍覆滅了，鐵蘭關也沒了……」楊嚴旭就像說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臉上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
但是站在台階下的趙鋒和關平此刻心中卻是翻江倒海一樣，被這震驚的消息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不可能，遠東軍足足有十五萬大軍，而鐵蘭關也有五萬大軍駐紮！」關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楊嚴旭嘆息一聲:「劉文武投降了，」
「他投降了！」楊嚴旭捶胸頓足，臉上充滿了不甘，憤恨和絕望，他的牙齒咬得吱嘎作響。
「總長大人，還有林帥，他們還有十八萬大軍，只要我們突圍出去，我們未必不能重新翻盤！」
「太遲了，太遲了……」楊嚴旭此刻就是一個被打擊地體無完膚的遲暮老者一樣，感覺整個人都要垮掉一般:「瀚海賊子耗費心血布置了如此大一個圈套，又怎麼會如願地讓我們匯合呢……」
楊嚴旭在笑，他在嘲笑自己一腳踏入瀚海人的圈套而不自知，反而狂妄自大的想要找瀚海人決戰，想到那因為自己的失誤而葬送了萬千將士，他就捶胸頓足，老淚橫流。
趙鋒安慰說:「總長大人，我們還有十多萬將士，我們並沒有完全輸掉，只要我們突圍出去，回到王朝腹地，以這些老兵為骨幹，又能重組百萬大軍，到時候一雪前恥！」
楊嚴旭讚許地看了一眼趙鋒，點點頭說:「你說的不錯，只要這些老兵突圍出去，我們就還能夠東山再起，只不過你說錯了一點，那就是帶領他們突圍的不是我們，而是你們。」
「我是王朝的罪人，由於我的狂妄和自大，葬送了如此多了王朝將士，我已經無顏面對陛下，我愧對死去的將士，今日之所以單獨留下你們，是希望你們能夠帶領五萬精銳突圍。」
關平想要開口，被楊嚴旭揮手打斷:「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你切聽我說完，我已經一把老骨頭了，活不了多久了，而你們還年輕，是王朝的希望，我希望你們帶領這些經歷過戰爭的老兵突圍出去，繼續抗擊瀚海人，懂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