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笑談中多少往事做了古
通體黃銅打造,上下有麥、稻穗鎖邊,中間便是很常見的勞動工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拿在手上時分量十足,做工有些許粗糙,但相對於王世充這邊的技術能力已經很強了。
按照夏林的設計,這一套共有六枚,在卓恆正式的拜師宴上,夏林將其中一枚放在了他手心:「從今天開始,你就算是師父的正式弟子了,他老人家很反對教條。所以也沒有什麼門規,但卻有東西需要牢記在心,不過這不是一時半會可說清的,你且就暫時跟在我身邊行走天下吧。」
「多謝師……師兄……」
王卓恆作勢就要下跪,而這會兒夏林卻硬生生的托住了他的手:「入我師門第一課,便是男兒膝下有黃金,一跪天二跪地三跪父母親。」
「知道了,師兄。」
旁邊的王世充看著雖然感覺怪怪的,但心中到底還是高興的,別的不說這個年代最講究的就是個師承,你可以說夏林出身不夠高貴,但沒人能否認他的能力,自家兒子拜入他的師門,即便是以後自己萬一兵敗了,至少也能有一個人保住這個兒子,為他王家續存一份血脈。
「往後卓恆便託付於你了。」
王世充長出一口氣的說道:「卓恆啊,今日你有了師門,往後便是不能再如往常那般頑劣了。」
「知道了父親。」
王世充看到兒子的模樣頗感到欣慰,不由得哈哈大笑幾聲:「好好好,老夫是個粗人,也不懂那些繁文縟節,大伙兒吃吃吃,吃得開心便好!」
當下這人對拜師這事其實是非常重視的,莫要說是王世充之子,哪怕就是皇帝太子,再見老師時可都是要行禮的,鴻寶帝這眼看都七十歲了,再見到當朝太師時都是畢恭畢敬。
卓恆也是如此,他當下就是夏林的小跟班,早晨起床之後便會安靜的候在夏林的門口等他開門,然後為師兄送上早餐並靜靜的等待師兄用餐完畢。
「師兄,你給我這枚章牌,有何用意?」
卓恆好奇的拿出那枚章子攤開在手中:「我琢磨了許久,想來定然有其奧義,但就是捉摸不透。」
夏林笑著示意卓恆坐下並接過他手上的徽章:「這上下的麥穗稻穗,便代表著的是社稷,這個你可明白?」
「明白。」
「中間交叉而置為鐮與錘,你可知是什麼?」
「我不懂之處便是在這裡。」
夏林點了點頭:「這鐮便是鄉下的農民,而這錘便是代表城中的匠人。意思便是能夠拯救江山社稷者,唯有農工。」
這個話在當前的世界裡有多反動,看卓恆的瞳孔地震就能感受清晰,因為他打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君權天授,只有倚靠天子才能帶領百姓、拯救社稷。
但現在自己「師兄」直接將這個核心給去處了,甚至就連士商階層也被他給去除了。
卓恆很難想像怎樣才能用那些最沒用最無能也最不起眼的農民與工匠來完成拯救社稷的偉業,他不理解也不可能明白。
「我猜你恐怕一時半會也沒法理解。這樣,我來給你解構一下國家的構成。」
夏林拿出紙和筆開始給卓恆上起了思政課,只是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已經顛覆了他過去十幾年所受到的教育。
原本許多內容他想不明白,看不透,但如今師兄卻能用最簡短的話來為他撥散雲霧。
一開始還是只有他一個人,後來獨孤家的大哥也來了,夏林在講他倆在那記,但相對於卓恆來說,獨孤大哥的思維更加僵化一些,她對夏林的很多解構都抱有質疑和反對,但夏林並沒有著急駁斥,反而是繼續講了下去,等到一個部分講完後就叫卓恆跟獨孤大哥對線……
卓恆在才學方面當然是不如獨孤大哥的,所以自然會被駁斥的體無完膚,在他自信心受到無比打擊時,夏林這時才會將破道之術告訴給他。
就這樣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一個月,夏林也在徐州度過了一個月的時間,日子也來到了中秋,他在徐州該幹的事情該完成的工作和該連通的部門都已經差不多解決了,王世充也如願受到了朝廷方面官方發下來的斥責。
別看是斥責,只要有了這一份斥責,那就等於是朝廷那邊也正式重新接納王世充進入到朝堂系統之內了。
而這時,夏林也就該走了。下一步他就要進行河南道的滅佛工作,而這一次他的目的地正是洛陽,他的故鄉。
臨走時,因為有了卓恆這層關係,王世充自然也是要多關心一些,他與夏林踐行時,倒是有幾分關切的說道:「你此行還是有滅佛之職,不過洛陽之地恐怕不是那麼好辦。」
「嗯,要動刀兵了。」
「是啊,洛陽為舊都,別人不知我對那裡可是太熟悉不過了,宗族世家盤根錯節,你此行恐怕是有幾分威脅。」
夏林聽完笑著點了點頭道:「多謝王大人關心,我到時若是察覺不對立刻就跑。」
「那便好那便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他說完轉身便開始囑咐卓恆起來:「出門在外,一切都要聽師兄的,莫要逞能莫要犯險。」
「知道了,父親。」
說完卓恆上前用力的給了王世充一個擁抱,這個擁抱把王世充給抱的一愣,雖多少有些倒反天罡,但卻也叫他心中生出了幾分感慨,一代梟雄竟也差一點便紅了眼眶。
「父親等我回來,我給你講路上的故事!」
「好好好。」王世充輕輕點頭:「不過下次……」
他本想說下次不可如此無禮,但話到嘴邊卻還是停了下來,話鋒一轉道:「不過下次回來時,可要為我帶些洛陽的吃食,多年未品嘗,甚是想念。」
「知道了父親!」
卓恆站在馬車上對著王世充揮手,逆著清晨的陽光,倒是叫他的老父親有些恍惚,感覺這樣的卓恆那不赫然便是當年自己作別父母時的樣子麼,一晃便是近四十年了,如今再看卓恆,彷如一個輪迴。
而第一次離開父親身邊的卓恆此刻也是異常興奮,他扒拉在馬車的窗口望著外頭,嘴裡念著童謠:「小魚小魚快快游,東南西北皆自由!」
夏林坐在旁邊只是笑卻是沒有阻止一個年輕人對象牙塔之外的嚮往。
之所以要帶他出來,其實就是要叫他在這片土地上多走走多看看,不然以他的身份是看不見那些細枝末節的東西。
「卓恆啊。」
「師兄!」
少年清脆的音色叫人欣喜,而他回頭的時候,夏林甚至能看到有光。
「此番去洛陽呢,可能有危險,你怕不怕?」
「不怕!」
「嗯,除此之外,可能還有些事要考驗考驗你,不知你能不能受得住。」
「師兄儘管考驗便是,卓恆受得住。」
其實他的天真爛漫夏林是可以理解的,就像是他能理解未來會有能說出『魏晉南北朝,荒唐且美好』這種話一樣,因為被保護的太好了,根本無法看到最底層人的痛楚與絕望,所以他們是淺薄且陽光的。
要允許少年的陽光,但同時也要允許他們看到烏雲。
「師兄,上次我們說到了三座大山問題,我還是有些不理解。」
「不慌,師父的教導是實踐裡頭出真知,我用嘴說你是不能深切體驗的,我帶你四處走走,你就會明白。」
「好的師兄。」
車輪滾滾向前,從徐州到洛陽,正正好一千里路,不過中原之地道路暢通,七日也就到了。
如今的河南道老大還是姓洪,仍是當年夏林守城時的那個洪大哥。
夏林抵達這裡之後,兩人見面倒是熱情,洪州牧拍著他肩膀說:「老弟,你可有兩三年沒回來了,哥哥還挺想念的。」
「這兩位是?」
夏林趕緊把卓恆跟獨孤大哥讓了出來:「這個矮點的是我的同床好友,獨孤寒。」
「哦!!!獨孤家的人,幸會幸會。」洪州牧朝獨孤寒拱了拱手:「倒是聽說過多次,未曾想你竟與我夏老弟是同窗。」
獨孤寒乾巴巴的笑了笑,然後拱手回禮後用隨身的扇子直接就給夏林來了一下子。
夏林嘿嘿一樂介紹卓恆來:「這是王世充王司徒之幼子,也是我的師弟,正在同我週遊列州。」
「王……啊,哦!!!」洪州牧連連點頭:「好好好,遠來皆為客,到這裡就跟回家一樣,那個老弟你先回我家中,你嫂子前幾日還念叨著你呢。我等會辦完手頭上的公務便回去。」
「行,我也給嫂子與嬸娘帶了些禮物。」
「哎呀,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客氣。」
在去他府上的途中,獨孤寒還好奇的問道:「你怎麼朋友遍布天下?好的壞的,你都能攀上幾句?」
夏林一拍卓恆大腿:「答!」
卓恆樂呵呵的說:「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非核心衝突儘可能不與他人為敵,要儘可能不選擇高烈度衝突作為主要目標,但不排除使用高烈度衝突作為手段。」
「好好好,你們會玩。這個你們都給套上了。」
「這是方法論啊,哥哥。」夏林仰起頭來:「看來要說天賦,卓恆的天賦是真好呀。你不行,獨孤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