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管殺不管埋
門口書生鬧事,這幫人沒啥特別的能耐,但一股子殺生取義的勁是非常足的。
這種人是殺不得的,殺了正中下懷,而且現在整體的風氣在南遷之後有一種我大宋的氣派,那便是重文輕武,這要殺了幾個帶著功名的吊毛,那真的是天都能給他翻過來。
更何況夏道生自己一出道可就是代表著這個階層的利益,寒門庶門貧民百姓都是他籠絡的對象,這隨便就給殺了那可是壞了大事。
所以他親自走了出來,不過他一走出來,正巧就看到昨天晚上要跟他單挑的那位選手,那人看到夏林之後也是愣了片刻,一時之間手裡的牌子也不知道是該舉還是不該舉了。
「你們來罵我,我知道是什麼事。所以你們打算是我在這給你們一個交代呢,還是先把你們按亂黨抓起來再給你們一個交代呢?」
夏林背著手在這些人面前晃悠,絲毫不掩飾他的權勢通天,周圍的百姓倒是來了不少,都打算看上一場熱鬧。
「夏道生,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誓言!如今當了大官就開始搜刮民脂民膏,我們倒是瞎了眼,曾將你這狼心狗肺之人奉為心頭明珠。」
其中有人叫了起來,說話間竟也已經是哭出了聲音來,聲聲啼血,叫人苦困。
夏林也沒啥禮數,直接台階上一坐:「來來來,去給我取帳本來,這幫BYD是真他娘的單純。」
四周圍一下子變得靜悄悄起來,就連那些個鬧事的書生也都安靜了下來,接著一張小桌子和一摞帳本都被搬了出來。
夏林用手一指:「誰懂盤帳,過來。」
那些書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那個杜豐走上前來:「小生略懂。」
「這一頁,盤!盤完告訴他們。」夏林說完拿手一指那些書生:「都勾八別給我走,盤完之後你們一人給自己十個大嘴巴子。」
說著旁邊的官兵就已經把他們給圍上了,百姓倒是也是樂呵的看著熱鬧,平時往日這欽差大人的手段可是動不動就殺頭,今日倒是有趣,這般大動干戈只為了讓這幫人抽十個大嘴巴子。
杜豐這會兒坐在夏林身邊,算盤開始啪啪的算著,而上頭的帳目他看的是冷汗直冒。
這帳本上都是各級大員在這邊的投資和虧空,以及之前嶺南王手上的貪腐挪用,還有就是這次夏林用變賣這些資產的錢補貼了多少稅收,還有各地因戰亂受損的修葺等等費用。
帳目清晰,一清二楚。
「小老弟,汗流浹背了吧?」
夏林側過頭小聲問了一句,杜豐這會兒手都在哆嗦,這簍子捅出去了,夏林都不用動手,那各級的鄉紳官吏就能把他給剝皮生吃。
特別是那些產業,原本的帳目虧的都沒眼看了,夏林轉手一搭建就把這些不良資產都轉到了其他地方的商賈手中,而這些錢不光能填補那些驚天的大窟窿,還能有不少富裕。
可能富裕的不多,但廣府甚大……
更關鍵的是那些被霸占的田產、水塘等等都已經登記分派下去了,而這些帳目也都是靠他從中周轉抹平的,換而言之有大概三萬多失去田地的百姓重新拿回了自己田產,而這裡頭卻只是輕飄飄的一個數字,而這個事情一旦報出去,夏林能有什麼事,那些剛剛拿回田產的百姓可就毀了,這些算是髒物,得充公的,現在算是不良資產就這麼給分派下去了,但只要事情鬧大,細細查下來……
不用夏林動手,也不用那些拿回了投資款項的朝中大員動手,光是那些得而復失的農民就能把他們這幫人全給殺了。
「報啊。」夏林笑著說道。
杜豐手開始發抖,臉色也有些發白。
「別猶豫啊,你看每一頁都有騎縫章呢,正經的公文報備,做不得假。」夏林笑著說道:「方才罵的時候不是挺得意麼。報啊!」
八月中秋時秋老虎的烈日之下,杜豐感覺自己渾身冰涼,腳下發抖。他現在就恨自己當時出什麼頭,罵夏道生不一定會死,但動了袞袞諸公的錢,那是必死。
那幫愣頭青不怕死,他杜豐怕啊,為什麼他要四處找人挑戰,不就圖個名麼,圖名要幹什麼,不就是打算當官麼。
這鬧一出,他還當官?他當他娘的夜遊判官得了。
夏林坐在那撩起袖子也不說話,就等著他往外報帳目,而外頭的百姓也好,鬧事的書生也罷,也都在翹首以盼。
這壓力一般人是真頂不住,杜豐深吸三口氣,最終做出了一個十分艱難的決定,他起身笑著說:「夏大人,不知這做帳的為何人?這帳目凌亂不堪,其中雖總帳不錯,但其中細帳卻是不忍直視,難怪會有人誤會大人中飽私囊,搜刮民脂民膏,倒不如讓小生到您帳下為您整理帳目如何?」
這一下不光是夏林愣了,周圍所有人都愣了,鬧事的學子眨巴著眼睛完全不知所措,畢竟杜豐算是他們的組織人之一,當初就屬他鬧的最響,現在怎的就臨戰倒戈了?
「哦?」夏林反應還是快,他輕笑一聲:「那我自是求之不得,我一介武人,粗鄙的很,所幸能有你們這般讀書人肯幫我,那實在是好。」
啊?夏道生,你要點逼臉。
你一介武夫?你粗鄙不堪?大哥,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公認當前的文壇第一人啊?你擱這睜著眼睛說瞎話,你多冒昧吶。
但他既然這樣說了,杜豐就只能捏鼻子認了,他雙手抱拳朝夏林鞠躬到底:「那還請夏大人日後多照應。」
說完他迴轉身對自己同來的人說:「諸位同窗,此番可能是我等誤會夏大人了,如今有此誤解,全賴這欽差帳下那記帳之人能耐不行,導致這帳目混亂不堪,所以才有那以訛傳訛說是夏欽差中飽私囊之說。」
說完,他來到自己的同窗陣營之中,朝著夏林單膝下跪,接著左右開弓扇自己大嘴巴子,十個大嘴巴子結結實實把自己臉都給扇腫了起來。
打完之後,他還含含糊糊的說:「人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既是有錯,我便是認罰,不明真相口出惡言,該打!」
他帶了頭,那幫學子也沒啥好說,紛紛跟著開始抽自己大嘴巴子,一時之間場面之上噼啪聲連成一片,周圍看熱鬧的百姓自然也是連連拍手叫好,起鬨者不計其數,弄得那些學子打完之後紛紛掩面而逃,不敢再有更多停留。
唯獨杜豐,他不但快步的迎向夏林,還幫忙他拿起了桌上的帳目,跟著一起走入了別苑之中。
在進屋的時候,夏林背著手走在前頭,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笑道:「你還挺機敏。」
「回夏大人,學生真不過是一時衝動,還望大人海涵。」
「你恐怕不是一時衝動吧?是打算死幾個同窗來換自己的剛烈名聲,到時好拜那清流之中。」夏林出言調侃:「但怎麼突然就轉了風向呢?」
「啊……我……唉……」杜豐躬著身子在後頭走著,聞言他長嘆一聲,無奈苦笑:「到底是天下第一,學生這些小心思真是瞞不過大人,學生是廣南府的舉子,這還沒當官但名字卻已是在嶺南王的名冊之中,受了牽連是那待查之身……」
「我明白了。」夏林轉身看他一眼:「你倒是小人也小得明明白白。」
「大人過獎……不過只是審時度勢罷了,那帳目若是真的讀出來,可是殺身之禍。我只想求官,可不想送命啊,大人。」
「哈哈哈哈,懂。」
夏林來到屋裡,坐下之後那杜豐立刻上前為他倒茶,還拿起旁邊的蒲扇開始為他扇風。
這會兒夏林卻擺了擺手:「既然如此,我便給你個機會。不過我問你,你是要當君子呀還是要當小人?」
杜豐躬身,夏林指了指旁邊的凳子:「坐吧,我這沒有那麼大的規矩。」
「多謝大人賜坐。」杜豐坐在椅子上,只沾了半個屁股,腰還挺直,顯得十分緊張:「回大人話,事有陰陽,孤陽不長、孤陰不存,陰在陽內、陽使陰生,大人問我,我不好回答,只求一個陰陽調和罷了。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
「嘿嘿,你小子把中庸之道給玩明白了呀。」
「大人謬讚……」
「行了,不要玩這些虛的。」夏林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不過我這次之後可能直接要被撤職流放了,你跟著我也沒什麼好下場。」
「願為大人肝腦塗地。」
看到那些帳目他心裡其實也明白,夏林在給朝中大員們平帳了,他必要被降職,而他也能看清這樣的降職絕對是一種保護。
所以這會兒不表忠心還等啥時候呢。
果不其然,夏林這會兒拿出一張紙來現場給他寫了一張委任,接著用自己的章子給他蓋了一章:「拿這個去浮梁,先當個主簿吧。」
「多謝大人提拔!多謝大人!」
杜豐此刻欣喜若狂,但夏林卻笑了起來:「不過是小小主簿,都不入品級,你如此欣喜?」
「若能讓人知道我是那天下第一夏道生手底下出來的人,即便只是一個衙役也足以令人抬眼相看吶,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