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洗冤錄
這隔行如隔山,當真是沒說錯,夏林終究是認清了自己的極限,有時候非要去逞能是一定沒有好果汁吃的。
所以他在義莊外頭老老實實的等著冬娘出來,這一等就是兩個多時辰。
而當冬娘走出來時,她顯得非常疲憊,臉色也不是很好,身上的味道就不仔細描述了,反正夏林差點是沒吐出來。
「好,你先別說話,回去洗個澡喝完熱湯,你身上都被汗濕透了。」
「不全是汗,還有屍水。」
「好了好了,別說了別說了,你先回去洗澡,我去給你買新衣服。嘔~~」
看到夏林的樣子,冬娘不由分說的拉著他就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城中的大茅廁裡頭,這地方雖然是寒冬臘月但味道一樣很沖,但說來奇怪被這辣眼睛的粑粑味一衝,夏林噁心的感覺頓時輕了下來,剛才那種縈繞在鼻尖怎麼都揮散不去的屍臭味此刻竟好了起來。
再出來時他的精神狀態都要比剛才好了許多,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才覺得世界重新美妙了起來。
「唉?你這厲害啊。」
冬娘只是看了他一眼:「仵作手記裡頭有一條,若遇屍臭不散,需嗅茅廁。」
「嗯,你這麼一說我倒是也想起來了,說是人的屍臭不是味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說是在遠古時候人聞到屍臭味時就代表這個地方有危險,但嗅到茅廁的味道時就代表這地方有同類居住,危險解除。所以茅廁能解屍臭。」
「你也懂仵作?」
夏林嘿嘿一笑:「你先去洗澡,我去給你買衣服,等晚點我給你整一套洗冤錄出來。等咱們回了我的窩點,我給你弄一套法醫大全。」
冬娘聽完並沒有表現出期待或者驚喜,只是默默的回去了,而夏林則去城裡的成衣鋪子給她從上到下買了一套全新的衣裳。
等冬娘洗漱完換上了一身乾淨衣服出來之後,她身上終於是沒有了那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了,這會兒夏林也終於可以正視面前這個仵作娘了。
「冬娘,你解剖的時候發現了什麼沒有?」
夏林指了指桌上的薑湯:「先喝了再說。」
不過冬娘顯然沒有搭理夏林喝薑湯的要求,而是站在那開始描述了起來:「死者身上有兩處致命傷,一處是從肚臍處斜上方刺入,刺穿肝膽。另外一處則是橫刀斜插入心,心肺皆有損傷。」
夏林一聽,這屍檢不是他的專業,可這殺人他是行家啊,他從旁邊撿起兩根木棍就開始比劃了起來。
樹枝分別插到了冬娘的心臟部位和肝膽部:「是這樣麼?怎麼這麼彆扭啊。」
冬娘垂下眼皮,看著頂在自己胸口的樹枝,但卻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說:「左手應該是正手扎,右手是反手刺。」
夏林調整了一下姿勢,變換了一下持樹枝的方式,這樣果然順手了許多,他演示了幾次,冬娘都被他給扎得duangduang的,他這才隱約覺得不對:「是同時刺入?」
「不確定,但從傷口來看,此人左手是強手。」
夏林再次模擬了一下反手強手的模式,但還是覺得不對勁。
於是他就開始繼續用不同的姿勢嘗試了一圈,單膝跪著的、雙膝跪著的、趴著的,甚至是躺下來一手亢龍有悔的,但都覺得不對勁。
專業人員的敏銳性告訴他這裡頭肯定留下了某些線索沒有抓住。
「走,跟我去現場看看。」夏林說完之後喊了一嗓子:「老張,下來。跟我走一圈現場。」
三人很快就來到了兇案現場,這地方早已經是一片凌亂,地上還殘留一灘血跡。
冬娘走到血跡旁蹲下開始查看,而夏林也四處觀察了起來:「奇怪,這個血跡好不自然啊。」
老張這會兒百無聊賴的打算去翻弄桌上的茶具,夏林跟冬娘異口同聲喊道:「別動!」
老張趕緊收回了手:「為何別動啊?」
「郭將軍說這裡發現屍體之後就沒有人動過,每一處擺設都是原來的樣子,你動了就會破壞當下的布局。」夏林小心的在地上走著:「這就可能導致我們錯過線索。」
冬娘詫異的抬頭看了夏林一眼,然後又繼續低下頭尋找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冬娘站起身:「人不是在這死的,是死後被人抬到這裡來的。」
夏林走過去蹲在血跡旁仔細觀察了一圈:「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個血跡不自然?」
「嗯,心脈受損且創口巨大,若是死在這裡,這些血就顯得太少了。周造也無噴濺的血點和抹去痕跡的特徵,想來這裡不是兇案發生之地。」
夏林打了個響指:「沒錯!就是這樣。走,跟我到外頭走走。」
客棧因為出了這麼大的案子早就已經停業了,桌上還殘留著那日人們沒吃完的飯菜,地上也還有許多雜物。
看起來的確是沒有清理就直接保持原樣給封了起來,夏林跟冬娘開始在這裡前前後後上上下下的尋找了起來。
直到冬娘在上樓的樓梯上發現了一滴已經凝固粘稠的東西,她用手捻了起來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又放入嘴裡舔了一口:「嗯,是人血。」
這會兒老張不服氣了,他逞能也找到了一坨,學著冬娘的樣子捻一捻舔一舔,然後突然罵了起來:「操!呸呸呸!是鼻涕。」
夏林臉在旁邊都憋紫了,連連咳嗽了幾聲才開口道:「不懂別亂整,噁心死了你。」
而那邊冬娘再次找到了第二滴血液,正是在一張餐桌之前:「這裡!」
夏林循聲走了過來,正見冬娘所指的地方還有一滴血液,看上去血漿就是從這張桌子面前開始滴落下去的。
「這個血也不多啊,如果是那個使者的血液的話,沒理由只有兩滴,那可是扎心口上了。」
夏林說著就拉著冬娘來到了那張桌子上,桌上的飯菜雖然早已冰冷卻能看的出來這一桌的飯菜相當不錯,獅子頭、燒雞甚至還有一盤悶驢肉,壺裡的酒也是店裡最好的燒酒,應當是正在款待一個地位不低的人。
「冬娘,你來坐下。」
夏林讓冬娘坐在血滴方向的那張桌子上,接著他自己坐到了對面並順手從另外一張桌子上拿起了兩雙筷子嘗試了一下,但發現這個姿勢沒法進行突刺。
於是很快夏林來到了冬娘的左手邊,再次嘗試之後還是覺得不順手,於是便換到了對面,這次他再嘗試的時候感覺就不同了,甚至可以完全百分百復刻被傷害的位置。
左手的筷子左正手上提從腹腔刺入斜掛肝膽,右手筷子趁機直刺心口,剛巧可以完成同樣角度的擊殺。
接著夏林看著地上血跡的位置,估算了一下那個使者的角度,大概測算了一下他死的時候並沒有掙扎可能是因為他當時已經喝醉。
在把結果告訴給冬娘之後,冬娘就把夏林抓到了她剛才的位置,拿著筷子噗嗤噗嗤一通戳,戳得夏林嗷嗷直叫喚……
「你就是報復我!」
夏林捂著胸口:「疼啊!」
冬娘這會兒把衣服撩起來露出自己的肚子,上頭已經被夏林用筷子戳得是一個一個的紅印子,看上去就跟起了蕁麻疹一樣。
「唉!女孩子家的肚子不要隨便露出來。」
「仵作無男女,給你你會要?」冬娘冷笑一聲,然後起身低頭看著那攤血跡:「這攤血跡不對勁,心頭血怎麼會只有這麼一點?」
夏林坐在那想了一會兒:「如果傢伙沒拔出來呢?只會有一點點的血順著兇器流出來。」
冬娘眉頭皺起:「然後佯裝是扶喝醉的人上樓,讓人誤以為他是在樓上被殺。」
「再把房間弄亂,顯得好像經過搏鬥。」夏林抬起頭看向冬娘:「嗯……好專業的手法呀。」
冬娘點了點頭:「兇手應當是個男人,因為力度極大,那死者左胸骨都被刀刃刺得有些碎裂。」
「應該是好手,這種手法一下肝膽一下心,兩招同出,藥王爺孫思邈來了都救不回來。老張,來一下。」
因為老張的身形跟那個死者相差不大,於是夏林就讓老張佯裝成已經被捅死的屍體,然後夏林架著他一步一步的朝樓上走去。
而這會兒如果兇器還插在死者身上,的確是不會出現大面積的出血,但那兇器就要做得極薄。
這個時代的冶煉技術真沒法把武器做到很薄,除非是浮梁縣的鍛造技術,所以夏林一邊在扛老張上樓模擬的時候,一邊問冬娘:「死者的傷口是什麼樣的?」
「偏圓形的,不像是普通刀劍。」
夏林眨巴著眼睛思考了片刻:「你說可不可能是髮簪……哎呀,老張你自己走,你這幾年都吃了點什麼,怎麼重的跟豬一樣。再弄下去我腰頂不住了。」
老張這會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不是你說的麼,現在的姑娘都喜歡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不喜歡麻杆一樣的東西。」
而這會兒冬娘從頭上取下髮簪仔細觀察了一番:「髮簪……髮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