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監國之怒(二)

  朱慈烺轉身坐回了龍椅上,沉聲道:「孤也知道這些年來大明內憂外患,連年天災戰亂,練餉、邊餉、剿餉,加了又加,這些都加在哪裡了,沒有加在商人身上,都加在了農民身上,農民才是最苦的,看看旱災時餓殍遍地,諸公難道心不痛嗎?」

  黃道周低聲道:「殿下說的是,都是臣等無能,不能為國分憂……」

  朱慈烺接著說道:「玄公,如今朝廷將八家晉商抄家,單單是充入國庫的錢糧就數以千萬計,而且提升商稅,嚴查官商勾結,想必今明兩年,朝廷會寬裕不少,所以孤決定,停徵三餉,農民稅賦未來三年減半,休養生息!玄公以為如何?」

  黃道周心頭大震,不得不說,眼前的太子殿下,做起事來,頗有章法,而且還英明果決,不要說幾位先皇,即便是皇上也多有不及之處!

  黃道周跪倒在地,急聲道:「殿下仁愛寬厚,實在是萬民之福,大明之福!」

  一旁的倪元璐低聲道:「皇上,與民休息自然是最好,可是連年旱災戰亂,百姓實在是窮苦凋敝,無以為繼,如今大明到處都是失去土地的流民,更有甚者,甚至很多地方,百姓都沒有耕種的種糧了,即便是休養生息,又如何能夠休養過來……」

  朱慈烺一愣,這個問題倒是他沒有考慮過的,沒想到眾多的農民連耕種的糧食都拿不出來了啊……

  「諸公可有什麼解決之道?」

  朱慈烺問道。

  朱辟邪沉聲道:「殿下,這個要解決起來,倒也不難。」

  朱慈烺連忙問道:「大將軍莫非有什麼良策?」

  朱辟邪沉聲道:「良策不敢說,不過,肯定有效!第一,這些年來,闖逆獻賊四處叛亂,不少藩王乃至於士紳被闖逆獻賊殺害者數不勝數,致使很多土地都已經荒廢了,臣的意思,可以將這些荒廢散落的土地,重新丈量收歸朝廷所有,招徠流民,允許他們耕種,每年讓他們除了農賦之外,繳納一份佃租,十年之後,取消佃租,田地歸耕種農民所有,如此既能讓減少流民,削弱闖逆獻賊的力量,還能夠為朝廷多提供一份稅賦。」

  「嗯!」

  朱慈烺接著問道:「還有呢?」

  朱辟邪答道:「第二,朝廷查抄晉商八家,單單是晉商掌握的土地就有兩三萬頃,這些土地全部轉為屯田,招募流民耕種,給流民留足口糧之外,出產全部用於九邊糧餉,也可以一舉兩得!第三,至於缺乏種糧,這個簡單,朝廷直接賑災,調撥種糧不就成了?」

  「大將軍,你說的倒是簡單!」

  倪元璐沒好氣道:「朝廷要用田畝招徠流民,要減免稅賦,還要賑濟災民,最後還要送給他們種糧,您當真以為現在朝廷已經富得流油了?哪一樣不需要花銀子啊,照著您這樣的大手筆,朝廷用不了一兩年有的被折騰的海乾河落!」

  朱辟邪皺皺眉頭,不滿道:「倪大人,沒有您說的那麼誇張吧?不就是一些種糧嗎?這些人一旦種上糧食,朝廷就可以靠著農賦將這些種糧全部都收回來!」

  「大將軍,你的意見,本官不敢苟同,殿下,臣有異議!」

  倪元璐是戶部尚書,自然不願意白白的將戶部的銀子就這麼扔出去,好不容易國庫方才寬裕了一點,咱們也不能跟敗家子兒似的瞎折騰啊。

  朱辟邪看向了朱慈烺,問道:「殿下,您意下如何?」

  朱慈烺沉吟道:「大將軍可還有其他良策?」

  朱辟邪無奈道:「若是殿下也不同意,那我們就只能另想他法了。殿下可知道青苗法?」

  「青苗法?」

  朝堂的眾多大臣臉色齊齊一遍,這些人無不是飽讀四書五經,如何能不知道青苗法?這是當年趙宋之時王荊公變法的核心內容之一啊,只是,這變法雖好,可是最終卻是失敗了!

  「誠候!」

  孫傳庭沉聲道:「你莫不是要朝廷施行青苗法?決計不行,此法一出,只怕會導致民生更加凋敝,甚至弊端叢生!」

  連孫傳庭都不支持朱辟邪,就不用說其他人了,朝堂之上一片反對的聲音!

  朱辟邪哂然道:「諸位大人,難道變法二字有什麼魔咒不成?竟然讓你們每次聽到這兩個字都如同面對洪水猛獸,唯恐避之不及?」

  「哼!」

  工部尚書范景文冷哼道:「祖宗之法豈可隨意變動?從古至今,大將軍你看看有哪一個施行新法的得到善終了?衛鞅?李悝?晁錯?還是王安石乃至於本朝的張居正?祖宗規制自然有其道理在,豈能輕易變更?」

  「大將軍,范大人說的有理啊,」

  方岳貢沉聲道:「青苗法歷來毀譽參半,必須要慎重!」

  朱辟邪心頭感到一陣憋屈,悶聲道:「好,好,你們內閣這是認定了啊,我胳膊拗不過大腿,那就換一種方法!」

  「大將軍還有什麼良策?」

  方岳貢問道。

  朱辟邪冷哼道:「既然你們不願意改動祖制,那就只能打別的主意了,朝廷不願意實施,那這銀子由我們來賺,殿下,臣打算籌建一個全國性的糧莊,從皇家銀號籌借一百萬兩白銀,收集種糧,然後以平價借給沒有糧食的農民,一年之後,平價歸還,只需要兩年時間,各地百姓就可以逐漸恢復元氣!」

  倪元璐苦笑道:「大將軍,你從皇家銀號籌措銀兩,那可是要有利息的,平價借糧,還要平價歸還,其中必定會有因為各種原因收不上來的,如此以來,一出一入,只怕你這個糧莊要虧的連褲子都沒有了啊……」

  「虧了,本大將軍認了!」

  朱辟邪恨聲道:「你們一個個都不去做,難道還不讓我以個人的名義去做?不就是賠上三五十萬兩銀子嗎?我朱辟邪還賠得起!」

  「賠得起?」

  黃景昉嗤笑道:「大將軍,您雖然是鎮北侯,可是一年俸祿也不過三千兩銀子吧,即便是加上祿米,撐死了也就是六七千萬兩銀子,你拿什麼賠?」

  「他賠不起,難道我這個太子也賠不起嗎?」

  朱慈烺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如今的朱慈烺臉色陰沉的都要滴出水來了,江山是朱家的江山,子民是朱家的子民,現在師父為了朱家的江山子民都要自己來掏腰包了,可是這個黃景昉竟然還敢嘲笑師父!

  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