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兄弟,你也不用那麼緊張!」
李自成笑道:「如今我們接連大勝,又有羅汝才以及革左五營作為策應,總兵力足足有三十萬人了,此等盛況,從所未有!軍中偶爾有些將士產生懈怠之心,在所難免。」
李岩正色道:「闖王,您只看到了大軍三十萬之眾,卻忽略了我們面臨的內憂外患啊,所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越是大勝,我們的危機就會越深,因為,義軍面臨的問題被大勝給完全遮掩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自成心頭有些不悅,沉聲問道。
李岩答道:「很簡單,除開將士產生懈怠之心外,我們與羅汝才、革左五營可僅僅是盟友關係,而不是隸屬關係,面對共同利益,自然是站在一起,一旦利益產生分歧,我們就沒辦法節制羅汝才與革左五營,如此分散,最容易被朝廷利用啊,一旦有人被朝廷收買,關鍵時候,變生肘腋,那可是萬劫不復啊!」
李自成沉默片刻,方才說道:「兄弟,你的話我也考慮過,如今我們闖營兵力有二十萬,羅汝才麾下兵力十萬有餘,至於革左五營,雖然不過六七萬人,但是麾下精銳頗多,不容小覷,如今我們三家聯手,在河南陝西湖廣一帶縱橫馳騁,互為犄角,難遇對手。唯一可惜的就是,曹營革左五營都不聽我號令啊……」
「力分則弱!」
李岩沉聲道:「即便是不考慮朝廷用間,那三家一直這樣互不統屬,也絕非長久之計,一旦遇到盧象升、孫傳庭那樣的勁敵,我們還是會被對手各個擊破啊,闖王,我們到了統一號令的時候了,唯有合而為一,我們方才能夠推翻朝廷,問鼎天下!」
「你說的倒是容易!」
李自成哂然道:「革左五營向來共同進退,至於曹營,羅汝才為人仗義,資歷又老,義軍之中威望素著,他們如何能聽我們節制?若是我們想要強行吞併,必定會引起他們兩家的聯手,其實力可是比我們絲毫不弱啊,鷸蚌相爭,最後得利的可是朝廷!」
李岩沉聲道:「闖王說的有道理,不過,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只要闖王有心,我們就必然能夠等到合適的機會,否則,曹營與革左五營必定是我們闖營的心腹之患啊……」
「嗯……」
李自成微微點頭,答道:「徐徐圖之,不能操之過急,與其盯著曹營與革左五營,倒不如夯實我們自己的實力,這才是王道!」
李岩苦笑著點點頭,立即動手吞併羅汝才與革左五營,那也是不太現實的事情,不過,只要闖王有這個心思,那就不難了,想要問鼎天下,這個那是必定要解決的,一山不容二虎啊,不光是曹營跟革左五營,未來甚至還要跟張獻忠分出一個高低來。
「李岩兄弟,吞併的事情先放下不提,如今洛陽城已經拿下來了,加上曹營與革左五營的兵力,我們足足有近四十萬兵力,你說接下來咱們應該怎麼走?」
李自成笑著問道。
李岩沉聲道:「闖王,我與牛先生的意見一致,必須建立穩固的根據地,進而逐鹿天下,您想要各據一方,自然可以跟張獻忠羅汝才一樣,四處流動作戰,除暴安良,甚至燒殺搶掠;可是您真的想要問鼎天下,建立不世之基,那就不一樣了!」
「就像你在攻打襄陽的時候對我說的?」
李自成淡然問道。
李岩點頭道:「不錯,闖王,從古至今,但凡要成就大事的無不是占據要衝,立足平原,然後雄視天下;漢高祖占據關中,然後擊敗項羽;曹操占據膏腴之地,進而統一北方;唐高祖太原起兵,也是在山西一帶建立了穩固的根基,有山河之固,良田沃野;您想要問鼎天下,同樣需要建立穩固的根基,進而不斷地攻城略地,鯨吞蠶食,哪怕是遭遇到了短暫的失利,只要根基還在,我們就隨時可以東山再起!」
李自成緩緩點頭,答道:「你說的不錯,你的意思是要儘快拿下河南了?」
「不錯!」
李岩沉聲道:「其實,臣最深處的想法,是占據河洛,精兵簡政,吞併曹營,進而與朝廷抗衡,可是時不我待,我們沒有積蓄力量的時間了!」
「為什麼這麼說?」
李自成皺眉道。
李岩苦笑道:「闖王,福王不同於其他的藩王啊,這可是崇禎帝的皇叔,他跟崇禎的老爹光宗可是親兄弟啊!我們攻破洛陽,直接將福王給烹殺了,必定引起崇禎皇帝的震怒,接下來朝廷的反撲將會是空前的,如果我們沒有足夠多的地盤跟兵力,面對朝廷的反撲,絕對難以支撐的住……」
李自成冷哼道:「那也未必,朝廷那些能打的名將,盧象升前些年戰死了,孫傳庭被下獄了,洪承疇被拖在了遼東動彈不得,甚至連楊嗣昌死了,如今大明哪裡還有可用之才?」
李岩嘆道:「闖王,您難道沒有發現,自從我們拿下了洛陽城,麾下的弟兄們一個個都開始飄飄然了嗎?認為天底下再也沒有能夠擊敗我們的力量啊,不光是闖營的弟兄,即便是羅汝才,同樣沉迷於酒色,單單是他的府邸就聚集了上百舞女歌姬啊,所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如此不思進取,那就是失敗的開始!」
「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吧?」
李自成皺眉道。
李岩搖頭道:「闖王,不說別人,就說你吧,自從烹殺福王之後,您已經幾天沒有聚眾議事了?以前,您何時如此放鬆過?」
李自成心頭猛然一驚,登時醒過神來,李岩這是在提醒自己啊,自己因為洛陽大勝有些飄了,忘乎所以了,甚至沉醉於美酒之中,難以自拔!
李自成抬手將書案上的酒壺抄了起來,狠狠的摔在地上,直接摔的粉碎!
「李岩兄弟,你教訓的是,是我得意忘形了!」
李自成鄭重說道,「不過,我李自成還是李自成,些許美酒還不至於讓我迷失了自己,我要的是天下,而不是這一座小小的福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