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正當這朝廷內外的議論之聲如同沸水般滾滾翻騰之時,一直保持著沉默寡言、沉靜如冰的太子李德賢,突然打破這一片喧囂,他的話語如破曉的第一縷陽光劃破天際,朗聲道:「父皇,兒臣在此番討論之中,亦有所悟,欲將心中所思傾訴。」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發言,宛若一塊巨石投入原本嘈雜喧鬧的大殿之中,瞬時間,所有人的爭論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如同被磁鐵吸引一般,齊刷刷地轉向了這位平日裡並不多言語,卻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的儲君。

  靖江帝聞聽此言,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悄然閃過一抹讚賞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年輕一代敢於擔當、勇於發聲的精神風貌。他微微一笑,那份笑容既包含著父親對兒子成長的欣慰,也飽含著帝王對繼承者智勇兼備的期待。他抬手示意,聲音雖輕,卻字字擲地有聲:「太子既然胸中有丘壑,那就請直言無諱,朕願傾聽你的高見。」

  李德賢,這位年紀尚輕卻已顯現出超越同齡人深邃洞察力的太子,此刻端坐於堂上,眉宇間凝聚著一種超脫歲月的莊重與沉思。他凝視著前方,慎重其事地對皇上言道:「父皇,兒臣以為,朝廷若強行干預糧價以求平抑,此舉恐非長久之計,亦難達預期成效,故此法不宜輕易採用。」

  陸印生聞聽太子此言,臉色瞬間劇變,仿佛被尖銳的話語刺痛一般,他的眼中閃爍起急切而憂慮的火花,立馬回應道:「太子殿下所見未免過於消極!倘若官府不展現威信,令行禁止,這天下豈不是要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然而,面對陸印生的激烈反駁,李德賢並未因此動搖,他那沉穩如山的姿態依舊不變,語調平穩而富有哲理,宛如潺潺流水般述說著現實的殘酷:「試想今日災區,糧價已攀升至每斤二兩白花花的銀子,倘若官府一紙令下,強硬將價格壓制至區區二十文銅錢,表面看似親民之策,實則可能撬動市場供求天平,使之嚴重失衡。屆時,那些手握特殊人脈關係之人將能輕鬆購得糧食,而廣大普通百姓卻只能面臨無糧可買的絕望境地,災情恐怕因此雪上加霜。更令人憂慮的是,這類擁有特權者定會藉此良機大肆囤積糧食。但須知,在茫茫眾生中,真正擁有這種特殊關係的人又能有多少呢?再換一個角度來設想,如果我是生活在這亂世中的糧商,面對如此不近人情的規定,我或許會選擇停止銷售糧食,轉而售賣碗具,並採取買一隻瓷碗贈送一斤糧食的巧妙手法,以此規避政策,實現所謂的『免費贈糧』,那麼朝廷又該如何有效地監控和管理此類行為?民間智慧猶如繁星點點,應對策略層出不窮,因此,單憑強令平抑糧價這一舉措,並非解決民生疾苦的根本之道。」

  靖江帝如同一位全情投入的礦工,用精神的鎬頭深深挖掘著太子李德賢的話語之礦,那專注的眼神猶如探照燈般,在李德賢身上來回穿梭,捕捉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他心中暗自讚嘆,仿佛在李德賢身上看到了一個正在破土而出的新生命,那身影日益豐滿且獨立,那份深思熟慮、見解獨到的智慧光芒,顯然是林小風的影響與教誨在他內心深處開出了繁花。

  此時此刻,林小風站在一旁,目光亦聚焦於太子身上,驚訝之情溢於言表。他猶如一名農夫看到自己辛勤播下的種子終於結出碩果,心中的欣慰與自豪難以言喻,這份情感源自他對市場規律教育力量的信任與執著追求。

  而陸印生聞聽林小風所言,面色瞬時如湖面被石子打破,泛起一圈圈漣漪,眼中則閃爍起堅定與不屈的火光。他挺直脊樑,仿佛要以自身之軀抵擋住任何反駁,聲線中透出一種無法撼動的權威:「諸位可知,我朝糧商皆有官府備案,法度森嚴,一旦皇命下達,何人膽敢越雷池一步?我主張朝廷應果斷出手,全面禁止所有涉及糧食的搭配銷售活動,如此一來,囤積居奇、哄抬物價之惡疾必將從根部連根拔除。」話音剛落,他的手緊緊握住那象徵身份與職責的笏板,指節因用力過度而微微泛白,仿佛那笏板已然化作江山社稷的脈絡,承載著他誓保國泰民安的決心與信念。

  林小風並未因對方的反駁而退縮半步,他的眉頭緊鎖,憂慮如同烏雲般在那張年輕的面孔上凝聚不散,他以一種異常冷靜且深思熟慮的口吻剖析道:「然而世間之事繁複多變,豈能皆盡如人意?縱然官府雷霆萬鈞,嚴令制止,亦難以確保無一漏網之魚。那些暗地裡翻雲覆雨、操縱市場、投機倒把之人,猶如狡滑多端的狐狸,其行蹤詭秘莫測,往往讓人防不勝防。」

  此刻,靖江帝正襟危坐於龍椅之上,眼見朝堂上的爭辯愈演愈烈,大殿內的氣氛宛如繃緊的琴弦,隨時可能崩斷。於是,這位帝王決定終止這場似乎永無休止的唇槍舌劍。他洪鐘般渾厚的聲音在金碧輝煌的大殿內迴蕩開來,如同晨鐘暮鼓敲擊著每一個人的心靈:「既然兩位愛卿各執己見,僵持不下,朕便遵循古制,請贊同林小風所論述觀點者,以此舉手的方式表明立場。」話音甫落,李德賢與趙中展二人仿佛早已蓄勢待發,他們幾乎是同一時刻舉起堅定的手臂,目光炯炯有神,透露出決絕而又果敢的信念,仿佛在用無聲的語言告訴世人:他們堅信林小風的見解是對時局最犀利的洞察和最明智的選擇。

  緊隨著那一瞬的寂靜,靖江帝如同一位洞察秋毫的獵人,對那些傾向於陸印生觀點的大臣們發出了無聲的號召。他要求他們舉手以示立場,這一命令猶如無形的漣漪,在群臣之中激起千層浪花。只見那滿朝文武紛紛響應,一時間,眾人的手臂如林立般升起,形成一幅波瀾壯闊、氣勢磅礴的畫面,仿佛是無數棵參天大樹在大殿中破土而出,競相向天。

  然而,在這浩瀚的手臂之海中,靖江帝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令他驚愕不已的細節——林小風,那位平素秉持獨特見解、倡導人道關懷的謀士,竟然也在這片「樹林」中悄然獨立,他的手與其他人一同高高舉起。靖江帝見此情景,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猶如烏雲蔽日,其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他厲聲喝止了林小風,話語如雷霆,震得整個大殿為之顫動。

  經過一番內心的掙扎和權衡,靖江帝終於做出了那個決定性的裁決,他的聲音威嚴且深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歷史深處走來,承載著帝王的睿智與果敢:「很好!朕決定了,採納陸印生提出的策略,即刻下令各地官府開倉放糧,同時嚴密監督糧食市場的價格波動,務必做到平抑物價,以此解救萬民於水火之中!」這鏗鏘有力的話語落下,如同重錘敲擊在鐵砧上,激盪起一陣陣回音,讓整個朝廷沉浸在一種莊重而緊張的氣氛中,等待著這場即將席捲全國的變革風暴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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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江城內,一幢古樸而靜默的民宅如老者般沉穩地屹立在巷陌之間,那濃郁的靜寂氛圍仿佛凝固了時間。在這座被歲月浸潤的屋宇之中,陽曲縣赫赫有名的二十五位鄉紳、士人齊聚一堂,各自懷揣著滿腹心事,如同二十五個深不可測的謎團,靜靜地圍繞在廳堂中央。

  群首項協宏,這位衣著樸素儒雅的長衫男子,此刻手中緊握的一封書信成為了眾人目光的焦點。信紙上的字句猶如命運之神親手鐫刻的符咒,每一筆一划都似乎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變革。他專注地反覆研讀,每一次翻頁的動作都如同在揣摩一塊重逾千鈞的命運石碑,每一聲紙張摩擦的微響都像是敲擊在每個人心頭的警鐘。

  終於,在眾人的屏息等待中,項協宏緩緩將書信放在桌上,那動作間流露出一種深深的無奈與決然,仿佛是向無法抗拒的命運低頭。周圍的氣氛愈發壓抑,每個人都像雕塑般紋絲不動,連呼吸聲都被小心翼翼地收斂起來。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將衝破屋頂之際,一位好奇心切的人物終究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謹慎而緊張地打破了這片死寂:「項大人,老爺在信中究竟有何訓示?」他的聲音雖輕,卻足以驚動整個廳堂的寂靜。

  項協宏聞聽此言,微微低垂下頭,寬大的手掌輕輕攤開,仿佛要釋放出無形的壓力,又或是接納難以承受的重負。他的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嗓音低沉有力,一字一頓地道出了那封書信的內容:「老爺責備我們耗費公帑無數,然而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裡卻未能有所作為,若是此刻空手而歸,恐怕回到陽曲之後,難逃嚴厲的懲戒。」

  在那熙攘的人群中,韓桂良的身影顯得尤為突出,他臉龐漲得通紅,憤慨之情猶如岩漿涌動於地殼之下,瞬間爆發。他猛地一拍案幾,木質的桌面因之震動,發出沉悶的響聲,震顫了周圍的空氣。他的眼中仿佛燃起兩簇熾烈的怒火,又混雜著一絲深深的不甘:「豈有此理!我們這一行數十人,辛辛苦苦在這異地他鄉奔走兩個月,最終僅購得一處宅院,這樣的微薄成果拿回去,叫我們如何面對那些望眼欲穿、寄予厚望的鄉親父老?!」言畢,他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憂鬱,心中不禁浮現出家鄉那些平日裡再平常不過的快樂:炸雞的香味四溢,奶茶的甜潤沁人心脾,這些瑣碎卻溫暖的記憶此刻如針扎一般刺痛他的心——這裡本不應是他們拋灑汗水、傾盡全力奮鬥卻換不來等值回報的地方。

  此時,在韓桂良憤怒的火焰旁,項協宏的臉色黯然失色,哀惋之色悄然爬上眉梢。他輕嘆一口氣,仿佛將滿腹無奈都化作這口無聲的嘆息:「老爺雖寬宏大度,斷不至於對我們施以重罰,但天意難測,既然下令吾輩不得不踏上返鄉之路,想來也是對此事已無力回天。」聽聞項協宏這般言語,韓桂良的情緒更加激昂起來,他的眼睛瞪得渾圓,瞳孔里倒映出對不公命運的質問與反抗:「若是這所謂的『公款消費』真的觸碰到了朝廷那把無形的戒尺,遭致嚴厲懲處,那麼我們這些人替老爺奔波商賈多年,歷經風霜雨雪,何時曾落魄到今日這般境地,仍舊一事無成,連最基本的承諾都無法兌現給我們的百姓?」他的聲音擲地有聲,話語間瀰漫著一種被壓抑許久後終至頂點的悲憤情緒。

  這番話語猶如晴天霹靂,在沉寂如湖面的屋內激起一圈圈波紋,一層層擴散開來,直擊每個人的心靈深處。眾人的面色各不相同,有的瞬間呆若木雞,仿佛被突如其來的真相驚得魂魄出竅;有的忍俊不禁淚光閃爍,那淚水無聲滑落,如同歲月在他們心頭鐫刻下的疼痛印記;更有甚者,在這沉重的話語下悄然起身離席,腳步聲在空曠的房間中迴蕩,像是時光在無情地嘲諷他們的無措與無奈。

  項協宏此刻嘴角牽起一抹苦澀而帶有嘲諷意味的微笑,他的眼神深邃,其中交織著對命運的無奈與堅毅不屈。他語氣緩慢而有力,一字一頓地道破了那看似溫和實則殘酷無比的懲罰:「皮肉之苦或許尚可忍受,但那更讓人顏面掃地、尊嚴喪盡的處罰——被剝去衣物,吊掛在城牆之上示眾三日。朝廷雖會確保飲食供給不斷,但在面對大小便之時,只能懸空解決,稍有不慎,污物滴落,甚至會有謝洪信那種卑鄙之徒在一旁冷眼嘲笑。這種境遇,雖未觸及生死界限,卻比死還要難堪千萬倍,是一種精神與肉體雙重折磨的煉獄。」

  韓桂良聞聽此言,臉色驟然變色,猶如烈火在剎那間點燃了他的怒火與決心,他憤然拍案而起,聲音如雷霆般震耳:「這與直接執行死刑有何實質區別?今日我們必須有所行動,絕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斃!」他的慷慨陳詞如同石破天驚,喚起了眾人壓抑已久的焦慮與憤怒。大家紛紛響應,個個臉龐都寫滿了焦灼與憤慨之情:「確實如此!如果此次任務未能達成目標,日後我們在陽曲縣如何能夠挺胸抬頭做人?此事倘若無法妥善解決,只怕家眷也會因我們的失責而四散離去,家庭破碎,人生何以為繼?」

  項協宏的目光緩緩掃過周圍的人群,那眼神中蘊含的無奈與哀愁如同暮靄般沉甸甸地壓在眾人的心頭。他的話語仿佛是從歲月深處飄來的古老詩篇,一字一句都浸染著悲壯而又堅定的情愫:「老爺曾諄諄教誨我們:盡人事,聽天命。然而,今日這等看似天定的命運,即便我輩有如牛之大力,亦無法逆流而上,扭轉乾坤。」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吐出一個字眼,就如同一把無形的刻刀,在空氣中雕刻出一幅幅沉重而又蒼涼的畫面,使得整個空間都被一股濃烈的悲壯情緒緊緊包裹。

  就在這片壓抑到幾乎讓人窒息的寂靜之中,韓桂良的眼眸突然亮起一道光,那是久違的堅定和智勇的火花。他挺直了腰杆,聲音激昂高昂,猶如洪鐘大呂:「話雖如此,但『盡人事』豈能僅止於此?市井間的糧價異動,必是有人暗中操盤作祟,怎能將此責任推諉於虛無縹緲的天命?猶記得初來此地時,盛世薯的消息甫一傳出,糧價應聲滑落,證明人力可以影響市場。如今既然有人興風作浪,咱們又何須束手待斃?只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奪回那些被操控的糧食,便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對抗!畢竟,這樣的事情我們並非未曾涉足,更非無力應對!」他的話語擲地有聲,猶如春雷炸響在寒冬的夜空,瞬間打破了籠罩在人群心頭的陰霾,點燃了他們心中的希望與鬥志。

  此言猶如一道劃破陰霾的霹靂,直擊眾人的心靈深處,瞬間喚醒了他們潛藏的勇氣與決絕的決心。他們齊聲應和,那聲音宛如山谷迴響,鏗鏘有力:「搶糧之舉實乃盡人事之必然,哪怕付出一切代價,也要守護百姓的飯碗與生計!」此刻,整個房間內氣氛陡然升騰,仿佛可以感受到每個人的血液在血管中疾速奔涌,如江河澎湃,一股堅韌不屈的力量在人群中悄然匯聚,如同洪流匯海,預示著一場關乎民生存亡、關乎尊嚴榮辱的大戲即將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代舞台上拉開帷幕。

  項協宏胸中的怒火燃燒起來,猶如爐膛內的烈焰被風一吹便熊熊燃起,他霍地拍案而起,那張木桌因猛烈撞擊發出沉悶的聲響,在空蕩的房間裡久久迴蕩。他的眼中閃爍著堅毅的光芒,混合著憤慨與決心,仿佛兩簇熾熱的火焰,他厲聲痛斥道:「荒謬至極!我等行走江湖,雖是商旅之身,卻並非欺凌鄉里的盜匪之輩!老爺如今位居高位,倘若此事在京師傳得沸沸揚揚,你叫老爺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足?更有甚者,官府一旦得知我們竟做出搶糧這樣的舉動,只怕還沒等到事情鬧大,我等的腦袋就要先一步落地,成為刀下冤魂了!」

  韓桂良聞得項協宏的言語,斜睨的眼眸里流轉著不屑與嘲諷,那神態宛如冷月對烈陽,對項協宏的憤慨全然不放在眼裡。他扯開了渾厚的嗓門,音調粗獷而激昂:「老項啊,你才剛踏進這個圈子,就敢對我們指手畫腳!老子我可是從山賊窩子裡殺出來的,什麼風浪沒經歷過?什麼樣的世面沒見過?」話語甫落,他猶如鷹爪般凌厲地指向屋內的眾人,逐一揭開他們塵封的身份背景,聲音如鐵石撞擊銅鐘,震人心魄。

  「呂躍峰,江湖人稱一代邪教教主,昔日曾在斷天城掀起腥風血雨;明從亮,那可是偷界響噹噹的快手,即便最嚴密的鎖也擋不住他的魔手;掘掘子,一個連摸金校尉都自愧不如的盜墓高手,只手可探陰陽兩界;秦玉波,另一個被稱為掘掘子的存在,想當初也是老爺親自出手劫持,一同深入古墓,生死之間險些葬身黃泉之下。」

  韓桂良滔滔不絕,話語中既有豪情萬丈,又透出幾分無奈滄桑:「遙想當年,我們這一群人,哪個不是在生死線上跳舞,在刀尖上舔舐生活的苦澀?何曾畏懼過任何事端,何曾退縮過前行的腳步?如今不過是面臨一場搶糧行動,若是世道真的惡化至民不聊生的地步,恐怕屆時將會釀成席捲大地的大動亂。到那個時候,誰還會在乎我們這些底層小人物的過往?與其坐以待斃,等待末日降臨,倒不如拼死一搏,先做了再說!」這番話如同一把利劍插入堅硬的磐石,激起眾人心中的波瀾,久久不能平息。

  聽罷秦玉波所述,項協宏的臉龐剎那間凝固如冰雕,眼神深邃,像是冬湖凍結時的最後一層寒霜,內心湧起無盡的疑惑和愕然。他略微遲疑,語氣中夾雜著驚訝:「竟不知老爺還有涉足盜墓一行的經歷?」秦玉波垂下眼瞼,聲音低沉且含混不清:「確實有過這麼一次,那是很久以前,我在盜墓時遭到老爺的截擊,無奈之下只能隨他一同闖入古墓。哪知道天意弄人,墓室突然坍塌。老爺貪心之極,連死者口中的金牙也不放過,正是這貪婪的一瞬,引發了那次幾乎致命的災禍。自此以後,我徹底告別了那段陰暗的日子,心中的恐懼始終揮之不去。」

  提及呂躍峰邪教教主的過去,呂躍峰臉色一紅,忙不迭地揮手示意,言語中帶著難以掩飾的尷尬與酸楚:「那些陳年舊帳,還是讓它隨風散去吧。」然而,韓桂良卻帶著戲謔的笑容,將呂躍峰早年的往事一一抖露出來,講述他在斷天城如何呼風喚雨,創立邪教,最終卻因為幾十隻燒雞引發的譁變事件,使得原本庄重肅穆的氣氛瞬間破冰,引來了大家忍俊不禁的笑聲,整個屋子頓時化為一片歡騰的海洋。

  項協宏見狀,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微笑,那笑容如同冬日殘陽下的最後一抹暖意,試圖以溫和而堅定的力量將眾人紛飛的思緒重新匯集到眼前的嚴峻現實。他沉穩有力地說道:「好了,玩笑適可而止,此刻我們急需商討出一條可行的出路。否則,恐怕我們都得收拾行囊,灰頭土臉地回到各自家鄉,面對父老鄉親的失望目光。」

  韓桂良聞此言,面色驟然變得剛毅決絕,他的眉宇間擰成一團,猶如刀刻般深邃,雙眸熠熠生輝,仿佛燃燒著熊熊烈火:「歸鄉之事萬萬不可提,我等顏面何存?如今趁著這亂世的局面,若能搶奪糧食,既能解救陷入苦難中的百姓,又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和職責。」

  項協宏聽罷,微微垂下眼帘,眼中閃過一道睿智之光,他悄然將視線在秦玉波與明從亮二人身上流轉,似乎在他們各自的面容上尋找過去的影子,探尋潛藏其中的智慧與勇氣。稍作停頓後,他清了清喉嚨,聲音低沉卻蘊含力量:「既然如此,我有一計——不如我們秘密挖掘地道,暗中竊取糧食,不知諸位對此有何見解?」

  話音甫落,整個大殿內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唯有燭火在風中搖曳,映照出各人臉龐上的複雜情緒:有疑惑、有憂慮、有期待、有掙扎。每個人都屏息凝神,仿佛命運的天平正在這一刻微妙地擺動,等待著最終的決定。

  明從亮的眼神在這昏黃燭光中閃爍不定,一抹憂色掠過他的臉頰,他輕輕搖了搖頭,話語中流露出擔憂:「此事難度頗高,糧倉固然是重兵把守,更何況現下人心惶惶,戒備必定更加森嚴,怕是難覓一絲破綻可鑽。」

  然而項協宏並未因此退縮,相反,他的眼神陡然鋒銳起來,如同利劍出鞘,直指問題的核心:「我們所要針對的並非官府嚴密守護的糧倉,而是那些囤積居奇、趁國難之際大發橫財的私家倉庫!」他的反駁擲地有聲,言語之間透露出不屈的決心與堅毅的信念,仿佛已洞悉到了這場生死較量背後的棋局。

  在昏黃搖曳的燭光映照下,明從亮的臉龐猶如一幅複雜的版畫,糾結的情感刻印其上。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桌面那粗礪的紋理,言語間流露出深深的憂慮:「唉,此事尚未經過實地勘察與周密計劃,且我已多年未曾涉足此類行當,手法難免有些生疏了。尤其是掘地道這一環節,實乃我從未嘗試過的挑戰,心頭實在是沒個底。」

  項協宏並未被明從亮的顧慮所影響,他沉穩地轉過頭,炯炯有神的目光直視秦玉波,話語擲地有聲:「秦兄弟,你如何看待此事?若我們在城外尋一合適地點挖掘一條地道直至私倉,此計可有成功的可能?」秦玉波聽罷,微微咂嘴,陷入了短暫而深沉的思索,片刻後,他徐徐開口,語調平穩而富有哲理:「雖非絕對不可能之事,但這般行動必須基於對地形環境的深入了解和精密計算。畢竟我也久未操持此類營生了。其中最大的難題在於,地道若離目標太近,則極易暴露;若挖掘得太遠,則耗時費力,能否準確抵達仍是個未知數。此外,地質結構是否適合挖掘亦至關重要,地道內部需要設置木樑以防塌陷,土石的清理工作量巨大,所需的人力物力成本不容小覷。總而言之,儘管困難重重,但只要我們精心策劃、細緻施工,或許能在重重困境中找到一條出路。」

  項協宏聞言,臉上的表情凝重起來,仿佛時間在他的緊鎖眉宇間悄然停滯。他的目光在跳動的燭火中閃爍不定,時而如秋湖水面上銳利的刀鋒,時而又化作柔和溫潤的漣漪。終於,在這番內心的掙扎之後,他決然發聲,聲音迴蕩在靜謐的空間內:「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三條命運之路:其一,正面硬搶;其二,暗中偷竊;其三,歸鄉避世。各位兄弟,請各自表明立場,贊同直接搶糧者,請舉手。」話音落下,七八隻手臂如同林中受驚飛起的群鳥,紛紛響應了他的召喚。

  接著,他詢問願意採取隱蔽手段獲取糧食的人員,大半數人面帶堅毅之色,舉起的手臂如同樹林中挺拔的枝幹。再問及願意歸鄉保全自身者,卻只有零星兩三個人應答。項協宏看著眼前的景象,臉上掠過一抹無奈卻又充滿理解的微笑,他微微點頭,尊重並接納了大家的選擇。

  「那麼,決定放手一搏的兄弟們,我們的策略將是雙管齊下,偷取不成則趁亂強奪。」項協宏的聲音低沉有力,像是破冰開路的重錘,「但目前人力短缺,我們必須迅速招募一批可靠的難民加入隊伍。呂躍峰,你曾在斷天城憑藉口舌之力創立邪教,聚攏了一眾信徒,今日是否還能施展你的煽動力,用銀兩買人心,招攬一些能助我們一臂之力的人?」呂躍峰聞此言,眼眸深處泛起一道狡黠與回憶交織的光芒,他低頭沉吟一陣,而後抬首,聲音沉鬱卻飽含力量:「想當年在斷天城,區區二十兩白銀便能召集三百名狂熱信徒。如今雖然時局不同,但我估計五百兩銀子應該足以收服兩千餘名願意為我們效力的鮮活力量。」

  項協宏的嘴角微微上挑,勾勒出一抹淡然而又蘊含深意的笑容,那笑里暗藏嘲諷與自信的交織。他朗聲而堅定地駁斥:「此番行動非是掀起一場轟轟烈烈的起義,無需千軍萬馬浩蕩而來,只需百餘人精銳之士便足以應對。」話語擲地有聲,如同敲擊在銅鐘之上,激盪起一片沉思。

  呂躍峰聞得此言,眉間瞬時凝聚起濃厚的歷史滄桑感,仿佛一幅幅沉重而又斑駁的畫面在他瞳孔中徐徐鋪陳。他的眼神閃爍著回憶的光華,輕輕搖頭,言語間流露出一種既無奈又悲涼的感慨:「項兄,你未曾親歷我早年闖蕩江湖的兇險世界,一旦涉足其中,就如親手打開潘多拉的魔盒,其勢洶湧澎湃,猶如洪水猛獸般狂暴難抑。那時我的部下們個個熱忱若火,投身於那場近乎瘋狂的信仰風暴之中,那種力量熾熱而難以駕馭。縱使兩千鐵騎,恐怕亦只能勉強抵擋,我唯有竭盡全力抑制自己內心深處那股慾壑難填的野望。」

  韓桂良聽罷,不禁仰天發出一陣豪邁的大笑,那笑聲粗獷而不拘小節,仿佛在嘲笑過去的荒唐與無常。「老呂啊,你是真高深莫測呢,還是過於誇大事實?」他調侃道,「想當年老爺豈能容許你這般獨斷專行、飛揚跋扈?」呂躍峰面對揶揄,並未動怒,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視線越過眾人,投向了時光那頭遙遠的記憶。

  「比起老爺,我呂躍峰確實只能算是井底之蛙。」他語氣悠長,似乎沉浸在對往事的深深懷念中,「其實創立一個教派並不複雜,關鍵在於利用百姓的無知和渴望,幾句煽情鼓動的話語,幾次巧妙的集會造勢,就能讓他們深信不疑。那時候,老爺的手段才真是讓人嘆為觀止——他不動聲色地施以恩惠,廣泛招攬各類算命先生、幻術師等角色,這些人成了層層遞進傳播信仰的棋子。他向追隨者承諾,只要他們對他忠心耿耿,就能迅速積累財富;更不惜精心策劃了一系列神仙顯靈的假象,讓人心生敬畏。於是乎,原本屬於我旗下的信徒們紛紛背離,轉而投入了他的麾下。這一來,老爺的理念和手腕,可說是領先我們這輩人不止百年,那份智謀與權衡,令人欽佩之餘,更是望塵莫及!」

  項協宏聽罷呂躍峰的敘述,眼中的深邃如同星河般波瀾起伏,那驚異之色猶如在挖掘一個久被歲月掩埋的秘密傳說。他略顯愕然地挑眉,言語中帶著一絲驚奇與敬佩:「原來老爺還有過涉足邪教這等隱秘往事,江湖上流傳的僅是他丐幫舊部的故事,卻未曾提及這一段鮮為人知的經歷。」

  呂躍峰苦笑連連,笑容里夾雜著自嘲和無奈的苦澀,他以平緩而誠懇的語調道來:「的確有過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我曾試圖創建一個新的教派,然而一次意外,門下弟子誤闖入丐幫的地盤傳教,此舉無異於觸碰了那位威震武林的老爺底線。那時資金捉襟見肘,信徒們飢餓難耐,在生存壓力之下,他們不得不轉投丐幫尋求庇護。」

  項協宏的目光從呂躍峰身上移開,落在案几上的雕紋之上,手指輕輕敲擊桌面,每一下都仿佛是在為即將展開的重大行動計策定音。他的聲音沉穩而決斷:「呂躍峰,你帶領韓桂良以及一眾兄弟先行招募那些忍飢挨餓、亟待救贖的人士,務必精挑細選,確保他們的忠誠與可靠。秦玉波和明從亮兩人,則需火速探查城內富戶糧倉的具體位置及其主人的品行聲望,務必在三日之內帶回詳盡的情報資料。同時安排其他人秘密購買所需的裝備物資,所有行動必須隱蔽低調,萬不可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以免打草驚蛇,破壞整個行動計劃的實施。」

  隨著項協宏的話音落下,大殿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如磐石般沉重而嚴肅,眾人似乎能聽見時間如沙漏般悄然流逝的聲音。在這份寂靜之中,一場關乎無數人生死存亡的大幕正在悄然拉開。

  當各項任務基本分配完畢,韓桂良面帶尷尬地從座位上起身,微微發福的身軀在昏黃燭光映照下顯得尤為局促不安。他囁嚅著嘴唇,話語中透露出內心的忐忑:「老項,你提的這個搶糧計劃可不是兒戲。上百號人馬若是稍有差池,我這把年紀又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大陣仗,恐怕很難駕馭啊。」聞此言,項協宏的眉頭緊緊皺起,形成一座峻峭的小山,目光犀利如劍,質問起來:「連百人都難以統率,當年你是如何坐上山賊頭領的位置,憑的是什麼?」

  韓桂良聽罷,臉上擠出一抹苦澀的笑意,那笑中滿是對現實與理想的無奈。他雙臂一攤,仿佛在向眾人展示生活的種種艱辛:「哎呀,你這可是被書本里的大道理給繞暈了啊!想當初我做山賊的時候,不過就是十來個走投無路的兄弟抱團取暖,在那深山老林里領著十幾個手足勉強餬口度日,所以才會那麼輕易地被老爺收編過去。」

  眾人在這番討論中總算確定了分工,然而就在這時,他們赫然發現關鍵崗位上的人選能力實在堪憂,這讓每個人心頭都敲起了小鼓。項協宏環顧四周,寂靜無聲的環境裡瀰漫著無奈與焦躁的氣息,似乎無人能夠挑起重任的重擔。在這個千鈞一髮之際,他聲音低沉而決絕,提出了一個破格的建議:「既然事已至此,看來我們不得不另闢蹊徑,找尋合適人選。那個武狀元駱華俊,或許可以嘗試讓他擔任這個角色。」

  此話甫出,人群中立時蕩漾起一陣嗤笑和質疑之聲,韓桂良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駱華俊那個遊手好閒之徒,除了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在咱們這幫人中間還常常受謝洪信的欺負,誰給他取了個『武狀元』這麼個戲謔的名號?」項協宏聞聲臉色驟然凝重起來,他糾正道:「非戲謔也,駱華俊確實是海雲國貨真價實、科舉出身的武科狀元。」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將原本訕笑著的人群瞬間震懾得啞口無言,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聚焦到了那個平日裡默默無聞的駱華俊身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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